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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苦笑,“我父母都不是冷静的人,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你叫我怎么好好处理这些事?”

  “可是你一直在安宁的环境长大……在我们找到你之前,你是个快乐的。理智的女孩子。”

  我愁苦的说:“我有种感觉,好日子已经离我们而去。小时候老听母亲念主祷文:不叫我们遇见灾难,救我们脱离凶恶,不甚了了,现在才明白其中逼切之意。”

  “别害怕,即使有苦难,也已成为过去,义父的病……一切恩怨已烟消云散。”

  我捧着热咖啡杯,大口大口喝着。

  “马大几时上医院见他?”殷永亨问。

  “她不肯去。”我说。

  “什么?”殷永亨挑起一条浓眉。

  我无奈的说:“如果我身无残疾,或者可以备两套衣服,换上另一件去见他,自称马大。”

  殷永亨不悦:“你到这种时候还这么滑稽。”

  我伏在桌面上。

  “你一定要把马大带到他跟前,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我骂:“我做不到。为什么你老像条忠心的狗?殷永亨,为什么你只同情殷若琴?”

  他冷笑,“如果你是我,自孤儿院中被他打救出来,供书教学,有一头家做栖身之所,你也会把他当你的主人,是,我是一条狗,作为义父忠心的狗,我还认为是一宗荣幸呢。”他停一停,“你妈妈有什么事,你也会为她慷慨就义,是不是?”

  我急得走投无路,终于哭了。

  “哭!就会哭,遇到事不是哭就是发脾气,女人!眼泪可以洗尽烦恼吗?”

  “你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我说。

  “我只是一条狗,别对我说话,免得人家误会你精通狗语。”他气愤的说。

  “我该怎么办?”我绝望的问。

  “擦干眼泪,去找你的妹妹,叫她去见父亲。”

  “她是个很刚愎的女孩子。”我提醒殷永亨。

  “你以为你不是?”他回答,“你们是孪生子,不是吗?”

  我出不了声。

  过很久我说:“我恨你。在你出现之前,我们一家子可没有一点烦恼。”

  “对不起,我破坏了童话世界的安宁,惊扰了小白雪公主,好了罢?”他言语间一点不饶放我。

  他与梅令侠简直是两个极端,梅言语如蜜,能把最大的波浪安抚宁静,令最大的恼怒化为虚无,但是他……

  我冲口而出,“你应该向梅令侠学学谈话的艺术。”

  “对不起,我不靠一张嘴吃饭。”殷永亨说。

  我怕他也叫我向殷瑟瑟学习,赶紧站起来说:“我走了。”

  “别忘了你的诺言。”

  我叹口气,“我不会忘记的。”

  他犹疑地拉住我,“哈拿——”

  “我明白你为人,我俩之间虽不投缘,但我知道你是忠角。”我说。

  他舒出一口气。

  回到家。

  一开门便听见老胡师傅在那里调弦。

  母亲哑哑的低声哼:

  “说郎君呀,

  我只恨当初无主儿。

  原来你是假心肠一片待红妆,

  青楼女子遭欺辱,

  付它一片浪花人渺茫,

  悔煞李生薄恨郎……”

  我听得呆了。

  这是唱我的生母,她一直在吟唱我生母的故事,一次又一次,作为怀念。

  我走近去。

  “哈拿,”她就小朱砂茶壶里喝一口茶,“又回来了,不开店?”

  “关门算了。”我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唷,那我这个股东岂非血本无归?”她笑吟吟地说。

  “你怎么不睡?”我关心她。

  “睡不着哪,哈拿,你又为什么不睡?前尘往事一刹间全回来啦,”她弹弹烟灰,“怎么睡?”

  “——后来怎么样?”我没头没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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