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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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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他没有回答,他喃喃地说:“那日,她站在橙树低下,小白花落在她金色的长发上,她十四岁,穿白色的薄衣……”基度开始用意文,我虽然听不懂,也知道那是一连串赞美之词,用最热情的口吻倾诉出来。 他忽然握紧我的手,“我没有得到她,但安琪,你一定要追求你爱的人。” “我会的我会的。” 他的手松开。 “基度。” 他没有应我。“基度。” 他的双眼仍然睁着。 我站起来,把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跑出园子,叫人。 女仆带着护士匆匆奔至,一大堆人涌进图书室去。 我站在花园喷水池旁,金色的阳光使我晕眩,这是我首次面对死亡,心中异常震惊。 有一只手搁我肩膀上,我转头,是傅于琛。 我连忙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原来人是会死的,原来相聚的缘分不可强求。 我疑视傅于琛,像是想从他的瞳孔钻进去,永生永世躲在他的眼睛里,再也不出来。 傅于琛没有拒绝。 那夜我们在卡斯蒂尼尼的宅子里晚宴,人虽然去了,招呼客人的热情仍在,这是他的意思。 没有谁吃得下东西,在这个时候,母亲赶了回来,接着是卡斯蒂尼尼的子女们,杨倩志女士没有空来应付同胞,只听到她用激烈的语气与夫家的人交涉。 最后她以英语说:“为什么这么多东方人?问我,还不如去问马可波罗。” 我们十分佩服她的机智。 母亲块头又大了许多,吃美味的面食会令人变成这个样子,戴着许多笨重的首饰,好显得人纤细一点,裙子只好穿一个式样了,帐篷一般。 马佩霞并不比她小很多,但是人家保养得多好,修饰得多好。 我并没有与母亲说话,不等宣读遗嘱,我们一行三人便离开米兰。 马佩霞自那次旅程开始,对意大利发生兴趣,她说:“衣服式样真美,许多在我们那里都买不到。” 傅于琛说:“要做的话,我支持你,迟一步就成为跟风,什么都要快。” 我不说什么。 马佩霞温和地取笑我,“现在承钰是小富女了。” 傅于琛维持缄默。 “你打算怎么样?” 我毫不犹疑地说:“收拾一下,跟你们回家。” “你还没有毕业呢。”马佩霞惊异地说。 我反问:“你呢,你又大学毕业没有。”穿得好吃得好的女人,有几个手持大学文凭。 她语塞,“但是你还年轻——” “我一生一世未曾年轻过,我从来没有做过小孩子。” “回家干什么?”马佩霞又问。 “我自由了。不用再被送到那里去,或是这里去,不用与指定的人在一起生活。” “真是个孩子,说这些赌气话。” “还有,我可以忘记那该死的红色丝绒秋千架子!” “承钰,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哩。” 傅于琛一直不出声,这些话其实都是说给他听的,相信信息已安全抵达。 “你已经满十八岁,承钰。” “随她去,”傅于琛忽然开口,“任由她自暴自弃。” 他没有等我,要与马佩霞两人飞回去。 没料到马小姐说:“你先走,我还想在这边逛一逛,许久没有这样轻松。” 这下子轮到我假装没听见。 傅于琛动了气,也下不了台,第二天就独自动身回去。 马佩霞不动声色。我很佩服她,将来我也会做得到,我要学她的沉着。 约翰前来告别。 “我知道你要走。” 我拍拍他的手背,“你会成功的,曾约翰这三个字会街知巷闻,你会得到你认为重要的一切。” 约翰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算了,约翰,我们彼此太了解,我知你所需,你也知我的人生目标,何用多说。” 他低下头。 “你还有两年毕业,再隔两年拿个管理科硕士,咱们在家见面。” “周承钰,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彼此彼此。” “我们会不会有一天在一起?” “谁知道。”我忙着收拾。 “你不关心吧。” “不,我不在乎,再见,约翰。”真不想给他任何虚假的盼望。 他伤透心,反而平静下来。 “有一个人,天天在门口等你,你离开那么久,他等足那么多天。” 童马可。 几乎把他忘怀。 “等等就累了,也就转头等别人去了,放心,他不会呆在门口一辈子。” 约翰摇头,“你不关心任何人是不是。” “说对了,有奖,我确是那样的人。” 我把带来的收藏品小心翼翼地放入随身箱子中。 “你只关心傅先生是不是?” “约翰,记住将来我们还要见面,你会到傅氏大厦办公。” 他叹息,替我把箱子拿出去。 马佩霞坐在会客室抽烟。 马佩霞在听一张旧唱片,七十八转,厚叠叠,笨重的黑色电木唱片,一边唱一边沙沙作响,女歌手的声音也低沉,她唱:红着脸,跳着心,你的灵魂早已经,在飘过来,又飘过去,在飘飘呀飘个不停。 我说:“那属于我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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