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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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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承璋赞说:“不爱讲话的女孩子愈来愈少了。” 飞机降落,从心耳膜受到气压影响,嗡嗡鸣起,她用双手掩耳。渐渐她看到城市就在云层底下,真奇妙,什么都是第一次印象最深刻。 下了飞机,已看不到中文,从心跟着其它旅客走向信道,刚到海关大堂,忽然有两只大狼狗窜出来,从心吃惊,往后退,撞到人家身上,幸亏有人把她扶住。 那两只狗由一个黑大汉牵着,不停嗅闻,分明受过严格训练,名副其实是狗腿子。 从心身旁一位华人太太喃喃咒骂:“就可与纳粹德国盖世太保看齐,这回,专门对付华裔。"从心一听,心凉了一截,呵,西方极乐世界与她想象中大有出入。 轮到她过关审查,没看见黄线,走得太近,被一个洋人挥手呼喝,叫她退后。 哗!这么凶,从心害怕,原来西方护照只在东方吃香,来到本家,人人都有,不外如是。 从心静静站在关员面前,她已经把自己当作燕阳,坦然无惧。那洋人只看了一下,就把护照还给她。 终于过了最后一关。 从心茫然,这下子可往什么地方去呢。 她看到那姓汤的少年在家人拥撮之下欢天喜地离去。领到行李,运气好,毋须搜查,走到马路,她无奈叫了一部出租车。 "去哪里?"从心只得把蓉街那个地址交给他。 车子飞驰而去。 先到永华大厦看看,情形不对,再找旅馆落脚。 已经豁出去了,不如沿路看风景。 高速公路上车水马龙,形态像一个未来世界,从心对这城市第一个印象是干净,大路上一件废纸垃圾也没有,怎么会收拾得那样好,从心看得出神。 司机把车停下,"到了。” 从心抬起头,看到大厦门口有四个中文大字:永华大厦。 这时,警车忽然呜呜驶近,司机一听,立刻催促:“快付钱",见从心还在数钞票,伸手抢了一张二十元钞票就叫她下车。 他把车子一溜驶走。 从心拎着行李走近大厦。 只见一群华人围上来,议论纷纷。 "有人跳楼,伏在后巷,已经奄奄一息,恐怕活不了。” "是哪个单位?” "自六楼跳下。” 又有人气喘地加入讨论:“六楼陈家两母女死于非命。” "什么?” "管理员发现母女倒毙在六楼室内,因此报警,随即发现有人跳楼,怀疑是他杀自杀案。” 从心拎着行李,强自镇定,静静避开人群走进大厦。她乘电梯到六楼。 一条长巷两边都是紧紧关着的门,门上钉着号码。 她按铃。有人来开门,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看她一眼,忽然欢呼:“妈妈回来了。” 从心又吓一跳,什么,她是别人的妈妈? 她走进昏暗的公寓,目光一时没有习惯,看不清楚,多日劳累焦虑,令她腿部发软。从心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不由主,昏倒在地上。 她只来得及听到自己的头撞在地板咚地好大声。 醒来的时候发觉躺在一张床上,天花板上吊着一架模型飞机。一定是那小男孩的睡房。 "妈妈醒了。"从心顾不得后脑炙痛,微笑地看着小孩漆黑大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我是子彤呀。"他伏到从心身上。 从心伸手抚他的头顶。 "爸爸,妈妈没事。"他转头说。 屋里还有别人?哦,一定是屋主张祖佑。 "你回来了。"从心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中等身段的男子站在那里。 这一定是燕阳的丈夫。 原来她有至亲的夫与子,但是没有向从心提及,为什么? 从心的双目习惯了光线,她看到张祖佑面貌端正,但是不修边幅,有点褴褛,比起其它城市人,他环境似乎不大好。从心猜得到,永华大厦是一幢廉租屋,租客多数是华人。"我……怎么昏了过去?” "你常常有贫血毛病。” 从心鼓起勇气问:“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张祖佑的语气有点讽刺,"你愿意留下,我还敢说什么?” 他们的感情似乎不大好。他一转身,从心看出毛病来。 虽然在自己家里,他已经熟悉间隔,但他伸长手臂去摸到门框,肯定不会碰头,才走过去。 只有一种人会那样做。 从心轻轻下床来,试探地说:“六楼有人跳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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