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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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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运气好,得到一块活招牌。” 从心也不过学别人穿白棉布衫蓝卡其裤,可是美好身段尽露无遗。 一天晚上,她在公寓做针线。张祖佑走过来。 "别走近,我手上有针,会刺到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要杯茶。"她去斟给他。 "在缝什么?” 她笑答:“替子彤整理寒衣,有洞的补一补,钮扣掉了缝上,不合穿的拿去救世军。” 张半晌作不得声,"你都会安排。” "那还不容易。” "谢谢你。” "应该的,我住在这里,你又不收租金。"张沉默。 从心想起来,"有一封信,由青鸟出版社寄来,你看到没有?” "呵,你看得懂英文了。” 从心笑,"我天天拚了老命背书念生字,读英文报纸头条,总有些进步。"张点点头。 从心要求:“你会英文,你可以教我。” "我,我是三脚猫。” "教我也绰绰有余了。” 张却说:“子彤放学时间已到。"改变了话题。 "对,学校安排子彤到近郊露营滑雪,一连两晚不回来。” "嗯。” "你放心,我有点不舍得。” "你与他投缘。” 从心忽然抬起头来。 这话不对,有漏洞。 她站起来,"我送衣物用品到学校给子彤。” 在学校碰到老师。 她叫住从心,"张太太,本学期子彤的健康与学业都大有进步。” "那真是老师的功劳。” "不,你督促得好。"从心谦卑地笑。 她放下用品,叮嘱子彤几句,才回公寓去。 脱下大衣,发觉张祖佑已经休息。 那封由青鸟出版社寄来的信已经拆开,搁在桌上,原来是一张支票,面额千余元,对从心来说,是笔巨款。 出版社怎么会寄钱来?奇怪。 她洗了把脸,躺到旧梳化上,像回到家乡一样,立刻睡熟。 半夜,她听见身边有瑟瑟响声,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发觉张祖佑坐在她身边。 公寓里只得他们两人,可是,从心却不害怕,她对这苦涩孤僻、沉默的男子有一定了解,他不是坏人。 "吵醒了你。” "不,我已睡了一觉。” 张微笑,"你一点脾气也没有,真好。” "咦,婆婆却一直说我憨蠢像条牛。” 两个人忽然静了下来。 隔了很久很久,从心说:“你鬓脚长了白发。” "是,子彤前天告诉我。” 然后,从心轻轻说:“你一早已经知道我不是燕阳了吧。"张祖佑不出声。 "瞒不过你的法眼。” "法律上我是盲人,领取伤残津贴。” "你心不盲。”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从心。” "你与燕阳有七分相像,刚进门,我真以为你是她。”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 "你愉快、勤劳、温暖,燕阳从来不是这样。” "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与子彤都享受你带来的阳光。” "你不担心燕阳下落?” "我同她并没有感情。” "什么?她是子彤的母亲。"从心大为讶异。 "不,你误会了,子彤的母亲另有其人。” 从心张大了嘴。 她没想到张祖佑的感情生活如此丰富复杂。 "燕阳现在身在何处,你怎么冒用她的身分?” "她已不在人世。"从心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啊,你们在乡村认识。” "是,叶落归根,她回家安息。"张祖佑十分欷歔。 从心鼓起勇气问:“你俩怎会结婚?” 张涨红面孔。 过了片刻才答:“我同她,是假结婚,她想藉此取得护照。"呀,原来如此,从心听过这种事。 "那时我极之贫困,眼看要与子彤睡到街上,她愿意付出一笔款项,换取身分,因为移民局查得紧,她搬进这里,住了两年。” 从心又轻轻问:“子彤的生母呢?” "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因车祸丧生。"声音忽然嘶哑。 "对不起,没想到那样不幸。” 张垂下头,颈项乏力,软绵绵,极之沮丧。 从心说:“一切都坦白了,我好轻松。” "你远离家乡,到这里来干什么?” "闯一闯。” 他点头,"燕阳也是那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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