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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看到熟悉的小路,她下车小跑步般奔向祖屋。

  温士元跟在她身后,幸亏平日也有运动,否则别想跟得上。

  到了屋子前面,从心发觉天井一切都是旧样子啊,像是她上午需开,傍晚又回来了。

  她扬声:“婆婆,婆婆。”

  门虚掩□。她推开门。

  一个年轻妇女正在屋内,抱□婴儿,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从心看到陌生面孔,呆住。

  少妇笑问:“找谁?”

  从心有不吉之兆,“我找信义婆。”

  “啊,周婆婆已经去世,现在我们住在这□。”

  从心呆住,眼前一黑,她看不清事物。

  温士元一听,心中暗暗叫苦。

  片刻,从心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周婆婆什么人?”少妇说。

  “孙女。”从心说。

  “她约半年前病故。”

  少妇站起来,走到一只橱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信,“这些都是寄给周婆婆的信,你拿去吧。”

  从心接过信,低头一看,信封上全是她自己的笔□,周从心写的信,由周从心来收,多么怪异,信□夹□汇票、照片、盼望、亲情,原来全部没送到婆婆手上。

  从心往后退一步,落下泪来。

  少妇怪同情她,“你可是去了海外工作?”

  从心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内疚,周婆已经老迈,听说,一日她坐在天井的藤椅子上晒太阳,久久不动,邻居来推她,她已经不在了,这是天大的福气。”

  可是从心双手簌簌地抖,眼泪一直落下。

  温士元取出手帕给她。

  这些日子来,从心没有哭过,无论多大的挫折屈辱,身体何等劳累,她都死忍下来。

  这一刻,实在忍不住了。

  她奔出屋,一直跑上山坡,走到大槐树下,蹲在树根,抱头痛哭。

  温士元不出一声,让她枕□肩膀。

  他可以了解她的伤痛,当日把她自这棵树救起的双手已经不在世上了。

  那是她唯一的慰藉,唯一的亲情。

  他们一直坐在树下,直至司机寻了过来。

  阿忠挽□藤篮,斟出热可可,温士元捧□给从心喝。

  从心呜咽:“谢谢。”

  “回酒店休息吧。”

  “让我再坐一会儿。”

  温士元自阿忠手上接过毡子,盖在从心身上。

  暮色渐渐合拢,天边北斗星升起,温士元拉从心起来,“走吧。”

  从心知道非走不可,依依不舍摸□槐树,过了一会儿,才随温士元回车上。

  她捧□哭肿了的头,一言不发。

  温士元说:“哭过发泄一下也是好的,郁在心中会生病。”

  从心只是发獃。

  “双手冰冷,一定是肚子饿了。”

  一进酒店大堂,就看见一个人朝他们迎上来,冷笑□大声说:“元宝,你想躲我?没那么容易。”

  从心一看,“智泉,你来了。”

  他竟然找了来。

  连温士元都觉得他有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智泉,燕阳的婆婆辞世,她心情欠佳,你且别吵。”

  李智泉愣住,“对不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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