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亦舒作品集 > 胭脂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十六


  我连忙说:“关太太,那总得完工,别谈钱的问题好不好?”

  “杨小姐”,她感动得哽咽。

  “我明天来看工程。”

  “好,明天见。”

  我放下电话,松一口气,这才发觉腋下全湿透了。

  我发了一会子呆。

  虽说叶世球薄悻,但是孙灵芝也总得有个心理准备,出来做生意的女人,不能希企男朋友会跟她过一辈子。

  不过女人到底是女人,日子久了就任由感情泛滥萌芽,至今日造成伤心的局面。

  女人都痴心妄想,总会坐大,无论开头是一夜之欢,或是同居,或是逢场作兴,到最后老是希望进一步成为白头偕老,很少有真正潇洒的女人,她们总企图在男人身上刮下一些什么。

  母亲劝我不要夹在人家当中。

  要走,也得在人家清楚分手之后。

  我觉得很暖昧,她这样劝我,分明是能医者不自医,不过我与她情况不同。

  我与叶世球没有感情,而她与叶伯伯却是初恋情人。

  “自然,”我说,“何况他是个那么绝情的人,令人心惊肉跳。”

  “这件事呢,有两个看法,他对野花野草那么爽辣,反而不伤家庭和气。”

  我沉默地说:“这都与我无关。”

  母亲手上拿着本簿子。

  我随口问:“那是什么?”

  “陶陶拿来的剧本。”

  “什么时候拿来的?”我一呆,她先斩后奏,戏早就接了,才通知我。

  “昨天。”

  果然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皱眉。“有没有脱衣服的戏?”

  “没有,你放心,要有名气才有资格脱。”妈妈笑。

  “唉,一脱不就有名气了?”我蹬足。

  “这是个正经的戏,她才演女配角的女儿,不过三句对白。”妈妈说。

  “是吗,真的才那么一点点的戏?”我说。

  “真的,一星期就拍完,你以为她要做下一届影后?”

  “但是,现在年轻女孩子都摊开来做呢,什么都肯。”

  “那你急也不管用。”母亲放下本子。

  只见剧本上面有几句对白被红笔划着。

  “是什么故事?”

  “发生在上海的故事,”母亲很困惑,“为什么都以上海作背景?陶陶来问我,那时候我们住什么地方。”

  我说:“慕尔鸣路二百弄三号。”

  “她便问:为什么不是慕尔名?慕尔名多好听,又忙着问你是在家生的还是在医院生的。说是导演差她来问。”

  我连忙警惕起来,“妈,别对外人说太多。”

  母亲解嘲地说:“要说,倒是一个现成的戏。”

  “要不要去客串一个老旦?”我笑。

  “少发神经。”

  “反正一家现成的上海女人,饰什么角色都可以。”我笑。

  “陶陶并不是上海人。”母亲提醒我。

  我若无其事答:“从你那里,她不知学会多少上海世故,这上头大抵比我知得更多。”

  她不响。

  “叶伯伯最近做什么?”

  “他够运,三年前最后的一批房产以高价脱手。”

  “他眼光准。”

  “准?所以才没有娶我。”母亲嘲笑。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