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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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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恋爱了是不是?”少女呵呵呵的笑,“你这个永远在恋爱的男人,真服了你。” 老方笑说:“小妹,你在说什么,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小妹转过头来,看到了我,“啊。”她叫起来。 呀,我也失声。 她襟上,她襟上别着一只金刚石的别针,晶光灿烂,模样别致淡雅,显然是件精工设计的艺术品,我一见之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我母亲最心爱的饰物,天天戴在身上,寸步不离。 此刻怎么会到了老方的小妹身上? 不不不,话要掉转来说才对,五十年前,它原是老方小妹的装饰品,若干年后才落在母亲手中。 “大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难怪人影儿都不见了。”小妹同她大哥一样,是个很热情的人物。 我的眼光仍然无法离开那枚胸针。 老方说:“小妹,你与你的大嘴巴。” 我试探的问,“小妹是——”,“他没提过我?”小妹嚷起来,“我是他堂妹,我父亲同他爹是两兄弟,我俩同一祖父母,我也姓方,方氏糖厂我占百分之二十股。”她呱啦呱啦全部交代清楚。 “幸会幸会。”我说。 “老方不是坏人,他只是浪漫,他——”“小妹,你别说了好不好?” 他怕她越描越黑。 这两兄妹真是对妙人。 “一见你就知你是真命天子,”小妹豪爽的自襟上取下别针,“喏,给你,见面礼。” 我实在渴望得到那枚胸针,注定的,我不收下也不行,它无论如何都会落在我手中,由我转交给母亲,时间已经证明这一点。 我伸出手去接过它。 它沉甸甸、冷冰冰的在我手心中闪出晶光。 “谢谢。”我说。 老方喜悦的说:“小妹,真看不出你这么大方,我一定补偿你,而你,”老方看着我抓头皮,“没想到你会收下。” 小妹笑,“我最喜欢快人快事,生命这么短,那容得浪费?光阴宝贵。” 我陷入沉思中。 啊,母亲童年时所遇见的神秘女客,她的身份已经明朗,她是我,她是我,她是母亲的女儿,她是我。 当然,除了至亲骨肉,还有谁会尽心尽意爱护她,原来一切已经在五十年前发生过了,我此刻不过照着轨迹再做一遍,重复所有细节,这是唯一的一条路,身不由己,这是我母女俩的命运。 方中信在我耳边轻轻的间:“又在魂游太虚?” 我悲哀的说:“我已经在太虚了,老方,我在大虚幻境。” 小妹叹口气,“我告辞了,恋爱中男女的对白没有人听得懂。我们改天见。” “不送不送。”老方替她开门。 小妹转头凝视我,“你的气质真独特,完全不象我们这些俗人。” 她翩然而去。 老方将别针替我扣好,“很适合你。”他说。 现在即使有机会我也暂时不能回去,为着母亲的缘故;第二天我依着住址找到外婆家。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这是一首历史悠久的儿歌,描写祖孙温情,没想到今日我来到外婆家,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外婆与我年龄相仿,只有二十余岁。 外婆依时在家等我。 居住环境颇为恶劣,只租用一间古老大屋的头房,有窗,但对牢马路,嘈吵得很,灰尘亦大,幸亏天花板高,装一只螺旋桨,用电发动,带动空气;略见清凉。 这样小小地方,便是她们的家。社会贫富悬殊,我此刻才发觉方中信是巨富,他所住所吃所用,至为奢侈。 我这次来访,怕外婆怪我花费,只买了方中信推荐的蛋糕。 小小的爱梅在做功课,毕恭毕敬地抄写英文。 见到我,她站起来,到我跟前叫我阿姨。 外婆笑说:“你们才似两母女,长得那么象,左颊都有酒涡。” 我搂着母亲,“谁说我们不是,嗯。” 穷是穷,外婆没有自卑,极有气节。 她在一间小型工厂做会计,忙的时候可以很忙,孩子小时候,只得放在育婴院中,稍大,托好心的邻居照顾,略付茶资。 生活竟这般狼狈,幸好他们懂得守望相助。 我们这一代的女人幸福多了,国家负起养育下一代的大部分责任,不过孩子们太过刚愎自用,永远不会象依人小鸟般可爱。 我不住抚摸小爱梅的头发,她十分喜欢我,一直依偎在我身边,说许多学校中的趣事给我听,她告诉我,陆君毅是多么的顽劣,他怎么把小猫丢上半空,任由它们摔下,她说:“可怜的猫咪立刻急急摆动尾巴,一边哗哗叫,才能平安降落。” 外婆说:“小梅,阿姨对这些没有兴趣。” “我有兴趣极了。”真的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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