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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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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眠。 成夜构思肥皂粉广告。 成夜心痛廿七元一只生蚝。 哀氏计划如期进行。她自己找了个模特儿来,长方面孔,老是斜着眼看人,展示她的七分睑,一张嘴大而且薄,简直从耳朵的一端拉到另一端,手大脚大。 哦,这样的女人合标准?我不懂得,乔治童子比她更像个女人。 但是,客户永远是对的,我忧郁的想: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哀安慰我,“美这件事呢,是很主观的,你放心,顾客会喜欢,她反映一般事业女性的形象,太飘渺的美不易获得认同,你不妨留意一下,最红的女明星与嫁得最好的太太,其实都不见得美若天仙。” 我仿佛明白,仿佛不明。 她叹口气:“长得美,并不是资产。” “愿闻其详。” “中庸之道才是高招。古时的美人还不是坐在一间房子内绣花终老,与丑女人有什么分别。现代社会女人出来做事,与男人一般,讲的是能力,卖艺不卖身,长得好,人家会怀疑她办事水准,怕她多多少少靠手段及美色,又易招忌。” “这是夫子自道?”我微笑。 “我?”她红了脸,“我算是哪一国的美人,你听谁封过我?” “倒是丑人占便宜?”我诧异。 “平凡是福,”她感喟,“又不会引起高高在上的错觉,世人多数同情弱者,而什么人强什么人弱,只是凭表面印象。况且,美人能做什么是丑人不能做的呢,何必恭奉一个美女。” 哎呀呀,这话真新鲜,还是头一次听到。 “美女唯一的特长,不过是美色,无论靠美色来干什么,都是可悲的。” “太悲观太悲观,我不要听。” 她笑笑走开去。 我在腹中打稿,看看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才向前,者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进来。 他与我们差不多岁数,但不知怎地,春上去比我们精神、比我们活泼,好比两张纸,他那张,是平滑簇新的,我们这张,却团得稀巴皱,虐待我们的,是工作压力。 这是谁,何方神圣?我用眼角吊住他。 只见他手戴金表,身穿米色皱麻西装,风度翩翩,一副公子哥儿款,朝哀绿绮思走过去。 幸亏哀看见他,没有什么陶醉的样子,只是客气地寒暄。 我把又连拉在一边问:“哪家的少爷?” 艾扁扁嘴:“姓空心名佬倌。” “是吗,”我大吃一惊,“她怎么会认识他?” “朋友介绍的吧!” “这种危险人物,”我急起来,“噫。” 艾莲取笑我,“别对自己没信心。” “我自卑得要死。” “文先生跟丁先生也一样,”艾莲叹口气,“你们太老实。” “唉,”我涨红面孔,“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 艾莲双目瞄一瞄那边,“人家银行存款只得三千,可有胆子开一百五十万的支票,这才适合出来混,先声夺人嘛。” “哗,吃了豹子胆不成,他干哪行?” “做期货。” 对于这一行,我的知识止于财经报告。 “炒金子?”我问。 “什么都炒。”艾莲说。 哀要当心这种人啊。 “看你急的。”艾莲笑。 “希望她不会喜欢他。”我连忙安慰自己。 艾莲关心我,“皮先生,无论什么,都记得加把油。”已说得很露骨。 嗯嗯嗯。 我放心不下,走过去哀身边。 哀问我:“要不要去喝咖啡?” 我懊恼:“公司有客,得赶回去。” 空心人立刻殷勤地:“我陪你好了,车子就在外边。” 我紧张的握紧拳头,不不不。 哀淡淡说:“这里的事还没有完呢,改天吧。” 我马上笑,空心人瞪我一眼。 我同哀说:“我先走一步。” 我吹起口哨来,我虽一钿如命,但有别的美德,哀绿绮思目光如炬。 艾莲在门口叫住我。 我问:“你也走了?” 她点点头,“约了人。” “男朋友?” 艾莲笑。 这时一辆小小的日本车子开过来停下,她跳上去,向我摆摆手说再见。 多好,工作时工作,娱乐时蜈乐。真不明白我们这三剑怏怎么会搞得连应酬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周末应当散散心,白相白相,松弛神经,适才哀邀我喝咖啡,要答应她。 公司里的事,让阿文阿丁去应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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