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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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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蔡大乐,立刻站起来与我握手道别,我也不再去看徐培南,挥手叫了街车便跳上去。 我并没有委屈的感觉,我不该试得太辛苦,有些人是根本不能做朋友的。 车子停在家门口,我付了车资,突觉胃抽错搐,便呕吐起来。 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吓得我跳起来,屋漏兼夜雨,莫非是劫匪。 我抬头一看,是徐培南,我拂开他的手。 “怎么了?” “明天见。”我伸手按门铃。 “要不看医生?” “不用。” 女佣替我开门,我抢进房去,父母在身后追着来问。我关上门,拒绝他们的热情。 我无恙。 小朱一有机会便告诉我,他同红羽毛开始约会。 他说她很寂寞很可怜,路途遥遥到东方来,人家不予受理,他见义勇为,救美女脱险境,也是很应该的。 我错愕的说:“我以为你是我裙下不贰之臣。” 他立刻理直气肚的说:“但是你不爱我。” 我笑,打蛇随棍上,“祝你幸福。” 他会的,不需旁人但心,千里姻缘一线牵,红羽毛认识徐培南,找到这里来,不外是为着成全小朱。而小朱之跟在我身边,是上天安排他藉此与红羽毛接触。我与徐培南在这件事上都是配角。 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张元震在外国一概不理,什么都不想知道,那边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只听见小朱说过:“张先生也该回来了吧。” 我想说:“不,他不回来,我要缠住你。”又怕朱小生真的会相信。我受过教训,话不可以乱说。 有一次老同学叙旧完毕,顺路的叫一部车回家,同车一位女士当我生麻风,不但坐得远远,且不愿交谈,我挖空心思找题材敷衍她,“住哪里?”“隔壁玉兰路。” 我脱口说:“那倒好,有空到你处坐。”谁知她惊赅莫名,双手乱摆,“我就要搬了,我就要搬了。” 许社长请客我还没去呢。她不知何故但心事。 不过这个之后我就少应酬少说笑。 小朱调转头来安慰我,“张先生回来,记得请我喝喜酒。” 我只是微笑,现在他调转头要甩掉我。 徐伯母来邀请我去露营。 “是培南主办的,你不如也参加,都是年轻人,假期不寂寞。培南同那个红番女子,不过是普通朋友,志鹃,我那查清楚了。” 她紧紧拉着我的手,摇过来又摇过去。小孩子有事求大人的时候,常常有这个动作。 露营?想起来都发抖。 我还去露营?那是十二岁到十九岁半少年人的玩意儿。我光是洗隐形眼镜的药水与工具就一大堆,怎么离得开豪华住宅,别开这种玩笑。 也难怪徐培南及小蔡先生要瞧不起我。 连出去开半朝会都觉得辛苦,因为要茶没茶,要水没水。或许真到灾难期,会得庄敬自强,但现在我得储蓄我的精力。 我与徐培南无法走得拢。 我打一个呵欠,虽然用手掩着面孔,徐伯母也看得出来。 徐伯母失望了,但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 她说:“志鹃,你知道徐家姆妈一直喜欢你。” “我知道,”我说:“我自小知道。” “现在象你这样斯文端庄的女孩子极少,外头那些近三十岁的女人,都还疯疯癫癫的满山跑,叫人吃不消。” 我莞尔。令郎也是呀,我心想,徐伯母,何必单挑别人眼中之剌呢,令郎也届而立之年,为何还似野孩子。 我说:“我是老派,妈把我教僵掉了。” “她有家教,我及她十分一就好了。” “徐伯母你不必担心。今日搓不搓牌?” “嗳,待我去找搭子。”徐伯母的注意力边转移。 从前我最讨厌麻将牌,现在觉得这个玩意儿有点意思,女人只要坐在牌桌面前,省却不少烦恼。 我说,“我替你们去买点心水果,我知道徐伯母爱吃栗子蛋糕。” “是是是。”她说。 我特地开车出去,在酒店的糕饼店轮对做孝顺女儿。身后排着个说英文的唐人女,叽哩呱拉,我借眼角瞄一瞄,只见她圆圆一张鹅蛋脸,穿着时髦的,肩膊垫得如盔甲般的白貂皮短大衣,下面一条黑尼龙长裤却又如第二层皮肤似紧紧黏在腿上。 哗,衣不惊人死不休。 谁,是谁? 这种夸张的女人本市并不多,只见她十指尖尖,搽着茶色指甲油,嘴上配淡色唇膏,正是巴黎时装杂志上最新打扮。 只听得她叫道;“培南,过来,培南。” 我即时扬起一道眉,此培南不是彼培南吧,只是她唤人名如唤一条小狗,倒希望正是徐培南。 再没修养我也微微侧过头去看,哎呀,可乐得我开了花,那大胡髭不是我那徐培南是啥人,哦原来他也有这一天,原来他也得受女人支配。 他当然也看见我。 “蓝志鹃。”他倒是有勇气同我打招呼。 那时髦女立刻起戒心,一只手圈在徐培南手臂中,看着我。 徐培南同我说,“蓝志鹃,到什么他方去?” “回家。令堂同家母在搓牌。” “啊,我也去。”他居然这酸说。 我灵光一闪,这家伙,居然靠我来脱身,自己吃不消,要跟我走? “不,”我说得不知多么坚决,“我不准你去。” 他一呆,“我看我母亲,怎么不能去?” “你自己叫车,不关我事。” 我别转头,买了蛋糕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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