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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院落花帘不卷(2)


  她还是点点头。

  可是店员说没有油纸伞。"买把别的吧。琨在那儿还会有人用这么古老的东西呢?"

  明熏看看那个店员一会儿,回头向我一笑,"我也料到是卖光的了。"

  我呆在那里半晌。"你不难过?"

  "我也料到我会难过,所以我的难过不厉害。"

  "那你既然知道买不着,为什么要来?"

  "这就是希望。不管多还是少,那还是希望。"她又是一笑。

  我看着她笑,我也就安了一大半的心。

  等到我们到了家,进了电梯按了钮,看着小灯泡一个个亮上去时,明熏忽然不肯转身过来看我了。

  "到了。"我说,推开了电梯门。

  她站在那儿面着电梯壁不动。

  "明熏,到了。"

  她一抬头,我看到了她的满脸泪痕。

  天啊。我真的得搬家了。我是这么的寂寞,因为明熏教会了我。谁能告诉我们,两个寂寞的孩子在一起能做些什么。她每天在哭的时候,我就害怕起来,害怕这整个屋子,这些半旧的桌子椅子,好象很熟稔,但这毕竟不是我们长住的地方。于是我在墙角下放张小登子,就缩在那里看伊安.法兰明,看一整天,直到下午来了,灯都亮了。我就叫明熏吃饭。

  明熏一拨饭,眼又红了。"他常说我不爱做家事,也不会煮饭。"她说。于是我也食不下咽了。

  家明不在这里,但他的魂在,而且和我们住在一道,缠绵着不肯离开。

  "去认识一个新的男孩吧。"我说。

  "我再也没这样的雅兴了。"

  "他真的很好吗?"

  "我不知道。"明熏呜咽着,"我是这么的孤寂,我不能不想他。我不想他想谁呢?我睡不着觉时,跑在路上时又干什么好呢?我只好想他。那是我唯一能攀倚着的东西了。"

  "你能不能放弃想他?"我害怕的问:"你想他并不能补救什么。"

  "我不能放弃的,一丢掉家明的形象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现在每天哭他就是有吗?"

  "有的,因为我还能哭。"

  "明熏,"我突然嚷起来,"不要这样讲,我不想知道。"

  我替明熏买了安眠药,让她睡前吞,因为我受不了她每天晚上进进出出的踱步。母亲问我几时回家住,也可以省点钱。我说:我得照顾明熏,她父母死了后,我们不是应允了关心明熏的吗?

  小时候常以为看电影镜头对着日历一张张的给撕掉很无聊恶劣。现在才知道,日子实在是这么过的。

  明熏忽然问:"去年春天我们不是买了好些碎花布吗?都很美丽的,今年市面上怎么不见有了?"

  我说我想不起来了,"那儿有?"

  "当然有!"她跳起来,到柜边去一翻,就被她找到了,"你瞧,这块就是其中之一了,藏青跟红白花的。"

  我瞧上一眼,"那里,这是前年买的,那时我刚认识你,你还说我那件衬衫土呢!"

  "前年?"

  "是。"

  明熏抓看那块零布不讲了。隔了半晌她问:"那么快就两年了?这两年我做了些什么?怎么糊糊涂涂就没有了?"

  我和她坐在沙发上忖了一个下午,不知道怎么的,那个下午也不见了。晚上明熏临睡前向我说:"我知道我做了些什么。我认识了家明。"她很漂亮的一笑。那晚她睡得好甜,好久没这么酣眠了,明熏。

  第二天早起的是她,还弄了鸡蛋给我吃。明熏把头发拢在脑后,脸色稍微有一丝红润。

  "你看我,"她告诉说:"买了这新的鱼肝油,有空的时候就喝一点,那样皮肤会润得多。"

  "你皮肤不是很好吗?"我问:"又细又白。"

  "我也知道,"她好久没这么傲气的笑了,"但家明临去时叫我保重身体,他才说了这么一句。我一定得听听他的,对不对?别的我能力办不到,令自己不生病那还是可以的,所以我买了这鱼肝油。"

  "很好。也让我喝一点吧。"

  "今天好热啊。"明熏用袖子一抹额角。

  "是的,很暖。"

  "他实在不该陪了我最冷的一个月,然后在天气稍温时跑得影子也没有。"

  "你又在怨了。"

  明熏垂低了眼。

  "假如他不陪你这最冷的一个月,你不是更糟吗?"我连忙说。

  "是呀,所以我也看开了。我们的缘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完了也不便强求。"

  我默默的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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