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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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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走到坚的家去,按门铃连续的接了三分钟。 他的女佣人出来开门。 “你找谁?”她问。 我拉下了脸,“开门!” 她认出了我,“小姐——”她想笑,因为往日我待她不错。 “开门!”我喝道。 佣人开了门,“先生还在睡觉!” 我一手推开大门,冲上楼去,一路叫:“你狗娘养的!你滚起来,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滚起来!”我到了他房门前,一脚踢开他的房门。 坚自床上跳起来。 他一个人。 他从来不带女人回家,这是他的好处。他只带我一个人。 我瞪着他,把衣服扔给他,“穿上它们!” 他从睡梦里惊醒,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为什么要穿衣服?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不穿衣服。” “闭嘴!”我说。 “你大清早来做什么?” “你跟家明说了些什么? “奇怪,他也问同样的问题,你们两个人似乎真的洗心革面,在谈恋爱了。 “放过我。 “放过你?” “是的。 “不,辛蒂,你不要我放过你。你真可以嫁给家明,做一个平常的家庭主妇?不,你要不停的刺激,只有我可以满足你。你走遍了全世界,你回来了,因为你找不到第二个人,所以你回来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盯着他,在他的眼珠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脸。我看到了我惊恐的样子,我晓得我完了。我闭上了眼睛。 他抚着我的头发!我抱住了他。 我低声的说:“但是家明,家明不会这么容易松手。 “他会的。”我睁开了眼睛。我仍然抱着他,没有让他看见我的脸。 “为什么?”我平静的问。 “他爱你,他会放弃你。 “为什么?” 他抚着我的头发。他的手指有点冷。 我有点明白了。 “坚。你不是要我。你只是要他离开我。” 坚一震。 我仍然抱着他,“你不是要我离开他,而是要他离开我,是不是?” 他静默了一会儿。 他说:“辛蒂,你太聪明了。” “他才是你爱的人,是不是?坚你恐吓他,如果他不放我,你就告诉我,他是你的爱人,是不是?坚,你肮脏狗娘养的,你不放过他。正像你不放过我。”我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你厌了女人,你把他勾上手了,坚,你不放过他。” “辛蒂,你猜到了。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辛蒂,但是你回来了,他爱上了你。我们都脏,辛蒂,没有分别,我劝你离开他。他不是男人。你到现在应该明白了,他不是男人。” 我松开坚。 我瞪到他的眼睛里去,“是的,我明白。但是我喜欢他,正如你说:我们三个人都脏。但是坚,这一次你输了,坚,他爱我,你不能使他不爱我,我还是要嫁给他。” “你疯了,辛蒂。” “我们不全是疯子吗?”我冷冷的问,“我还是嫁他,你永远得不到,坚,永不。” 我转头。 “辛蒂——” 我转头。 他脸色苍白,我第一次看到他脸色苍白。 我耸耸肩,“我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我不介意。这回事算什么?我读书的地方,十分之四的男人是这样的。坚,再见了。不要装样你要我,你要的是家明,但现在他是我的了。对不起。” 我关上了他的大门。 我站在街上,有种作呕的感觉,我靠在墙壁上,头晕得抬不起来。我的天。为什么是家明,竟是家明。我要他救我,谁知道更需要人救的是他。 我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我该做什么好?应该走。远远离开他们两个人。我怎么有可能斗赢坚这个魔鬼?但是正如坚说,我要活下去,活下去,不是平淡正常的活下去,而且照我生活的方式活下去。 现在放弃已经太迟了。 我真钝,早在那天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吃茶就该明白,最迟在看到坚书房里家明的照片也该明白了。家明,何以他一直只是吻我的头发,何以他从来不碰我。 我喘气,奔出马路,伸手拦了一辆车。 坚真不是人。 我没有回家,我叫司机开车到家明那里去,我要见家明,我淌着一手一身的汗,但是那颗眼泪型的钻石还是在我手指上闪着光。我用手抹去了额角上的汗。 当坚叫我把戒指送还给家明,我还以为他要的是我。 天下像我这种人还有几个? 我要他,我爱他,至今我还是爱他。然而我终于得到机会了。现在他得听我的。他得听我的。我笑了一笑,现在我不会松手,现在他得听我的了。 车子到了家明那里。我按铃。按铃。没人应门。我倒出了手袋里所有东西,希望有他的锁匙,是的,幸亏,我开门进去。 “家明?”我叫,“家明。” 我在地毯上被茶几勾了一下,摔在地上。 我看到走廊那一头有水淌出来。 “家明!”我爬起来奔过他房间那里去。 “家明?”我尖叫。 我推升房门,浴室的门开着,他浸在一池红水里,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整个房间地板是水。血水,他的血。割了手腕。 他穿了丝衬衫白长裤浸在浴缸里。 我拿起了电话。打给一个熟捻的医生。他说他与救护车马上来。 我真镇静得奇怪。 我挽起了自己的头发,我把浴缸的水塞拉掉,把水龙头关好。把他的头托起来,谢谢天,这年头的浴缸小,不然他会淹死。 是的。三年半前我也用这个办法自杀过,一模一样的办法。吃了足够的安眠药,开了一缸热水,然后割了手腕。可笑的是他们在三个钟头后才发现我,我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他的脸孔是苍白的。有种说不出的美。我的家明。 我探他的鼻息。他还温暖。 他会活,我知道他会活。 我把他两只手从水里捞出来。血离开水会凝固,只要伤口不太深,我也知道。 浴缸里的水流干了。我用毯子把他裹起来。 医生到了。 他看了我一眼,跟我一样镇静。 “他会活。”医生说,“我们马上去医院。” 我抓住了医生,然后我昏了过去。 我真的昏了过去。 这大概是好笑的,因为医生要把我们两个人一起送到急诊室去,他私人的急诊室。 我是很快醒过来的。 医生很好,因为事情与家人无关,我又没有受伤,他没有通知父母亲,问我家明的亲人,我摇头。医生对我说:“你心肠不要太硬。”我苦笑。都是为了坚,关我什么事?替家明输血,替他缝针,把他送进医院里去休养。我拿着医生给的镇静剂回家,吃了,睡觉。 一夜看见家明的血。 这个医生好,有肩膊,够胆量,我恨某一些医生,对病人完全无关痛痒,除了伤风之外,什么都不理不睬,病人好好的,他们先吓死了,先把病人往医院里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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