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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关永实已经伤了心,他打算一见面只问一句话,如果芳契摇头,他立刻就淡出,静待,不再主动。

  已经在她身边打转十个年头,一直不敢摊牌,怕只怕双方下不了台,难以收拾残局,现在她避而不见,莫非就是想他知难而退?

  轻音乐,胡思乱想,陈年老酒,小关躺在长沙发上,浪漫地伤怀,几乎不想再回到现实世界。

  他在新加坡祖屋里宣布婚姻大计,家人静默一会儿,终于他父亲说:“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见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当然,他毋需理会家人怎么想怎么说,但他爱他们,他希望他们接受他爱的吕芳契。

  看样子事情不会这么理想。

  父亲跟着问:“已经订婚了吗?”

  永实据实答:“还没有,正计划这么做。”

  “唔。”

  这唔一声代表什么?

  永实知道他们听说过吕小姐的年纪比较大,事业心重,本来是他的上司,大概很容易联想到一个凶霸霸,主观强,一把抓的铁娘子。

  他们不喜欢。

  假如永实坚持,他们不能反对,但有权不悦。

  永实当下说:“你们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

  “那么,带她来见我们。”

  永实觉得非常为难,只得默默无言,决定提早回来,本以为可在芳契处得到安慰,谁知她避而不见。

  这不能算打击,但滞腻不前的感觉更不好受。

  黄昏,冷雨霖铃,小关没有起来,他拥被独眠,呆了很久,趁酒意,睡着了。

  假期再不结束,他很快会成为酒徒。

  第二天一清早,他听到异声,睁开眼来。

  天才蒙蒙亮,不觉刺眼,长沙发对着落地法国窗,对外便是草坡与泳池。

  他刚好看到雪白苗条的一个人影窜人池中,溅起水花。

  关永实撑起身子来,疯了,还在下雨,这样的天气游泳真会生肺炎,这莫非是小阿囡?

  他起身拉开玻璃窗,冷空气吹进来,他连忙抓过毛衣披上。

  清冽的晨风马上使他清醒,他走到泳池边,一看,可不就是那个女孩子,她穿着件小小金色泳衣,正在池底泅水,手足纤长,姿势曼妙。

  雨丝下得很急,关永实不致于要人屋拿伞,却也自动走到檐篷下,他伸手招她。

  她见到他,游到池边,“早。”她清脆他说。

  两条玉臂在扶手上,圆润丰硕,实在好看。

  小关忍不住问:“你难道不冷?”

  “水里不冷,你要不要下来一试?”

  小关摇摇头。

  芳契有心取笑他,“怎么,年纪大了?”

  没想到小关回答:“你说得不错。”自动弃权。

  芳契自泳池上岸,本来,关永实很应该伸手拉她一把,但他没有那样做。

  他有点儿怕这个女孩子,他怕她作弄他,说不定会故意把他拉下水,偏偏她又不是他喜欢的人,搞得这样暖昧,划不来。

  芳契拎过大毛巾,裹身上,也不觉冷,拨了拨头发,看着关君。

  他刚起来,还没有刮胡髭,有种憔悴美。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真想喝杯热可可。”

  “进屋里来。”他仍怕她冷病。

  这次她倒很听话。

  “很久没有游泳,”芳契叮一口气,“中学比赛还拿过奖牌。”

  关永实听出语病来,怎么口气像个老太,转过身子看着她。

  芳契用毛巾擦头发,穿着泳衣的青春身躯使关君再一次别转面孔,实在可以说不敢逼视。

  “永实,”她蹲到他面前,“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关君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是吕芳契。”

  这女孩子可能心理有毛病,也许是崇拜阿姨,有意无意,老在扮演吕芳契。

  关永实叹口气,“看,我不管你玩什么把戏,我认识吕芳契已有十年,如果你是吕芳契,我会知道。”

  芳契举起手,“我知道这次得费一番唇舌,永实,你的胸襟一向相当广阔,你一定要接受,我的确就是吕芳契。”

  永实站起来,“你是吕芳契?”

  “一点儿都不错,我变得年轻了,永实,这里边有个故事,我慢慢说给你听。”

  关君打量她半晌,忽然笑出来,“你变得年轻了,就是这样?”

  芳契以为他愿意进一步听她解释,松下一口气。

  谁知关永实说:“好,我明天下午就变小飞侠,你知道彼得潘吧,你会喜欢他。”

  “永实,”芳契气馁,“别这样好不好,你听我说。”

  永实却对她讲,“你永远不会成为吕芳契,正如我不会变成小飞侠,来,小女孩,去穿好衣服,我不想邻居误会。”

  他完全不相信。

  “关永实,你会后悔——”

  “才怪呢,”小关笑,“我没有空为那么多闲事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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