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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谁知印老三答:“我算什么,我是怕人家不肯做。”

  兄弟俩一齐看着程岭的俏脸。

  印老三心里想,奇怪,这张脸看了都使人欢喜,俗语中的秀色可餐,就是这个意思吧。

  程岭笑笑,“我做,做得不好,二位包涵。”

  大家都笑了。

  五点多,天黑了。

  印大合上簿子,对程岭说:“凡事有我呢。”

  世间多不公平,懒弟自有勤兄来辅助。

  再伏到床上之际,头尾已有三天两夜末曾好好睡过,程岭熟睡了。

  梦中她似一直听到有人在她耳畔小小声唱玫瑰玫瑰我爱你。

  天没有亮她就起来了,轻轻做早点。

  印大与印三打地铺睡在另一间房内。

  厨房经过粉刷,特别光亮,好用得多了。

  印大随即起床,洗过脸,便把他所懂的传授程岭。

  自学习打理一间小食店,程岭学会了当地经济、风俗,买卖,雇佣法例,税制、人情世故,经营之道。

  她有一本小簿子,把数目字与细则都记下来。

  印大又一次感动,他从末见过这么好的学生,他两个兄弟,老二老实,老三顽劣,都不是可造之才。

  看着程岭的小脸半晌,他忽然问:“你真愿意留下来?”

  程岭一怔。

  印大轻轻说:“稍后才去注册,你还来得及。”

  程岭讶异,“来得及什么?”

  “来得及后悔。”

  “呵不,”程岭笑,“我不退缩。”

  印大内疚了,转过头去,“有许多事,我末曾对你说。”

  “不要紧,我慢慢就知道了。”

  印大叹口气,搔搔头皮。

  “我们说到——”

  “是,买莱,莱市场在晚上七八时会把若干卖不掉的鱼肉蔬果贱价推出,今晚我带你去看。”

  “老大,”印善佳也起来了,“这些事,留给我办好了,你不如早日回新加坡去。”

  印大不去理他。

  老三又说:“别在程岭面前者讲我坏话,”程岭忍不住加一句:“他才没有。”

  老三嘀咕,“是吗,那我为什么有个绰号叫不成才老三?”

  程岭笑了。

  正在笑,忽然又沉下脸:为什么这样高兴?离乡别井,举目无亲,怎么笑得出来?真没心肝。

  她连忙低下头。

  稍后,程岭换上养母生前最喜欢的玫瑰红色旗袍套装与鞋子,刚刚合身,又借用了那管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口红,随印氏兄弟出发去婚姻注册处。

  稍微经过打扮的程岭明艳照人,使印大心生叹息。

  他对老三说:“看到没有,这是一朵鲜花。”

  老三没好气,“你别看死我是那堆牛粪。”

  印大先生驾驶一辆小轿车前往市中心。

  停好车,下来,已有途人回头朝程岭张望。

  注册官是位洋妇,一看,十分意外,这分明是近年无数过埠新娘之一,但她们通常黄瘦黑,个子矮小,不谙英语,这一个却与众不同。

  洋妇连忙朝新郎看去,她失望了,他配她不起,一眼便知他是劳工阶层,指甲也许捆着黑边,一脸凶相。

  太可惜了。

  待出示文件时,洋妇看到又想,十九岁?这分明是伪造文件,这女孩至多只有十六岁,若无证据揭穿他们,这批新娘多数在中国大陆出生,只在香港领取宣誓纸作为出生证明。

  洋妇忍不住问程岭:“你几岁?”

  谁知程岭深谙其中奥妙,咪咪笑,用纯正英语对日:“我不会讲英文。”

  洋妇为之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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