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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不见.庄家又添了两名婴儿,胖嘟嘟,握紧小拳头,躺在褪袱里,表情似有点不甘心,看上去更加好玩。

  我对生命一向悲观,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幼婴可爱,免这个世界沉沦。

  我打趣两位堂兄:“这么会生,将来还哪里轮到我们分家产。”

  二伯伯笑:“自修已是大作家,还同奶娃争身家?”

  我拍拍胸口:“每吹听到作家二字,真吓一跳,最好饮酒压惊。”

  二伯伯说:“家裹只有你一人做文艺工作,自修是庄家奇苞。”

  二伯伯是名公务员,性格平和,我相当喜欢他。

  当下我说:“你已有六名孙子,多好福气,我爸只得我一个。”

  那边有人叫:“自修来了没有,祖父想见自修。”

  我连忙找到书房去。

  经过客厅,正好听到大伯伯在那里同孩子们演说:“庄家上下我读书最少─”

  他不喜欢读书才真,怪得了谁。

  不过这些年来,租父母全赖他照顾,与他同住,也就算劳苦功高了。

  在走廊里碰见三婶母,织锦棉懊,翡翠耳环,照例宫白的厚粉,看到我微微笑,“淯,大老倌来了。”

  我只是陪笑。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到底是长辈,动弹不得。

  “思健思明在露台喝茶。”

  “耽会我去找她们。”

  “自修你成为大作家之后也不大来我们家了。”

  我唯唯喏喏,垂直手,弯着腰。

  三婶母终于放过我,走向客厅去了。

  我走到书房,看见祖父母正在对奕。

  我自心里替他们高兴,近九十高龄,仍然耳聪目明,可是又懂得在适当时候装胡涂,凡事不过问,闲来游山玩水,不知多开心。

  “喂,自修来了。”

  “自修过来坐下。”

  我坐到祖母身边。

  她仍然戴看那只碧绿透明的玉烛,我伸手轻轻转动。

  “自修从二岁起就说:“租母将来你死了,这漂亮的手烛给我”。”

  我连忙站起来,汗颜至无地自容:“祖母,我自幼就不长进,真可恨。”

  “不要紧,我已写清楚,这玉烛非你莫属。”

  我骇笑,“早知还可以要多些。”

  祖父笑得咳嗽,“那么多孩子,就是自修会逗我们笑。”

  “她早已自立门户,谁也不怕。”

  我只得笑,“近几年你们也不摆寿筵了。”

  “你大伯伯怕一提醒我们有几岁,我们一惊,就急着要走。”

  “是吗?”我诧异,“看不出大伯伯有这般好心思。”

  祖父说:“一个人打理财务久了,难免俗气。”

  我连忙说:“我最近也知道经济实惠是种美德。”

  祖母笑:“你出去玩罢,弟兄姐妹在等你呢。”

  我心裹挂住一个人:“杏友姑妈来了没有?”

  “谁?”

  “我自己去找。”

  两老的世界已变得至明澄至简单,他俩只看到对方,并且珍惜每一刻相聚的时间。

  穿金戴银的思健迎上来:“自修你在这里。”

  她打扮日趋老气,还看与她母亲相似。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大伯处,这些孩子们鬼哭梆号,讨厌到极点。”

  我只是陪笑。

  “看你的环境,就知道你混得还真不赖。”

  “思健,你是大家阖秀,说话口气怎么像某区小流氓。”

  “我不想与社会脱节,否则再过几年便成老小姐了。”

  如此怨天尤人,实难相处。

  “你见到杏友姑妈吗?”

  “谁?”

  都好象没听过这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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