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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追问:“然后呢?”

  父亲说:“然后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到了今日。”

  晬,分明是推搪。

  回到自己的天地,正如我同杏友姑妈所说,面孔就挂了下来。

  对人当然要欢笑,这是最基本社交礼貌,不然还是不出去的好,背人大可做回自己。

  杏友姑妈到底有什么故事?我顾闻其详。

  这时,电话铃响了。

  “你照例从来不看我给你的电子信件。”

  我不出声,但忍不住微笑。

  “真的要这样固执才可以做成功作家?”

  “我距离成功还有一万光年。”

  “这样懂得保护自己,所以在本行生存得好吧。”

  “你工作也不是不忙,天天打电话来闲聊,真难得。”

  “我想对旗下作者知得更多。”

  我无奈,“真是个怪人。”

  “庄自修,几时到东京来?”

  “永不。”

  他为之气结,继而央求:“不做任何宣传,只来一天,让出版杜同事看看你的真面貌,工作起来有个目标。”

  “不是已经寄了照片给你们?”

  “听说你不上照。”

  “谁说的?”

  他笑,“我也有朋友,我也有耳目,况且,你又不是不出名。”

  “在我们中国人来说,你这个毛病叫纠缠。”

  “不是锲而不舍吗?”

  “庞大的长途电话费用是否由出版杜负担呢?”

  “再问一个问题。”

  我温和地问:“阿基拉耶玛辜兹,你有完没完?”

  “为什么叫自修?是父母希望你专注修练品格学问吗?”

  “不,名字由祖父所取。”

  “有什么深奥涵意?”

  我吟道:“各人修来各人福,牛耕田,马吃谷。”

  他大表讶异,“真的吗,如此宿命论。”

  “再见,山口明先生。”

  “我明日再打来听你的声音。”

  “我会出外旅行。”

  “去何处?请留下电话。”

  “去加拿大极北地大松林一间木屋静心写作,”我信口胡绉:“亲近大自然,寻找灵感,哪里有电话线路。”

  山口问:“连无线电话也没有?”

  “我想好好写点文字。”

  “几时出发?”

  “就这几天。”

  我挂断电话。

  我同自己说:庄自修,这东洋人会不会企图追求?

  撇开血海深仇不说,宾主之间当然是客气点的好。

  还有,隔着三小时飞机航程,如何做朋友,我对非英语国家的文化风俗认识不多,勉强不得。

  我没见过山口,山口也没见过庄自修,我给他们的照片,是庄思明的倩影。

  对他们越冷淡,他们越是觉得对方矜贵,这是通人类的怪毛病。

  工作后觉得疲倦,靠在沙发上听音乐,不知不觉睡着,的确不比十多岁之际,那时一个上午写万多字,下午还可以打网球。

  听母亲及阿姨时时嚷倦,怨腰酸背痛,便忍不住骇笑,惊觉四十岁之后彷佛没有人生。

  到了中年不漂亮不要紧,被肉体出卖可糟糕到极点。

  “是吗,来,大家聊聊天,说说笑。”

  谁,谁的声音入梦来。

  “是我。”

  是否友姑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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