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亦舒作品集 > 直至海枯石烂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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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问:“然后呢?” 父亲说:“然后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到了今日。” 晬,分明是推搪。 回到自己的天地,正如我同杏友姑妈所说,面孔就挂了下来。 对人当然要欢笑,这是最基本社交礼貌,不然还是不出去的好,背人大可做回自己。 杏友姑妈到底有什么故事?我顾闻其详。 这时,电话铃响了。 “你照例从来不看我给你的电子信件。” 我不出声,但忍不住微笑。 “真的要这样固执才可以做成功作家?” “我距离成功还有一万光年。” “这样懂得保护自己,所以在本行生存得好吧。” “你工作也不是不忙,天天打电话来闲聊,真难得。” “我想对旗下作者知得更多。” 我无奈,“真是个怪人。” “庄自修,几时到东京来?” “永不。” 他为之气结,继而央求:“不做任何宣传,只来一天,让出版杜同事看看你的真面貌,工作起来有个目标。” “不是已经寄了照片给你们?” “听说你不上照。” “谁说的?” 他笑,“我也有朋友,我也有耳目,况且,你又不是不出名。” “在我们中国人来说,你这个毛病叫纠缠。” “不是锲而不舍吗?” “庞大的长途电话费用是否由出版杜负担呢?” “再问一个问题。” 我温和地问:“阿基拉耶玛辜兹,你有完没完?” “为什么叫自修?是父母希望你专注修练品格学问吗?” “不,名字由祖父所取。” “有什么深奥涵意?” 我吟道:“各人修来各人福,牛耕田,马吃谷。” 他大表讶异,“真的吗,如此宿命论。” “再见,山口明先生。” “我明日再打来听你的声音。” “我会出外旅行。” “去何处?请留下电话。” “去加拿大极北地大松林一间木屋静心写作,”我信口胡绉:“亲近大自然,寻找灵感,哪里有电话线路。” 山口问:“连无线电话也没有?” “我想好好写点文字。” “几时出发?” “就这几天。” 我挂断电话。 我同自己说:庄自修,这东洋人会不会企图追求? 撇开血海深仇不说,宾主之间当然是客气点的好。 还有,隔着三小时飞机航程,如何做朋友,我对非英语国家的文化风俗认识不多,勉强不得。 我没见过山口,山口也没见过庄自修,我给他们的照片,是庄思明的倩影。 对他们越冷淡,他们越是觉得对方矜贵,这是通人类的怪毛病。 工作后觉得疲倦,靠在沙发上听音乐,不知不觉睡着,的确不比十多岁之际,那时一个上午写万多字,下午还可以打网球。 听母亲及阿姨时时嚷倦,怨腰酸背痛,便忍不住骇笑,惊觉四十岁之后彷佛没有人生。 到了中年不漂亮不要紧,被肉体出卖可糟糕到极点。 “是吗,来,大家聊聊天,说说笑。” 谁,谁的声音入梦来。 “是我。” 是否友姑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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