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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妈笑,“看得出你同他们亲厚。”

  “我有一女友,气质外貌没话说,一日打电话来求救,叫我载她母子到医院看急症,她抱着幼儿,披头散发,面无人色,似难民一般,没声价求医生救治,你知道是甚么病?不过是中耳发炎,烧到一O四度,为娘的已经失心疯,这是干其么?自尊荡然无存。”

  姑妈侧然。

  “况且,也很快就长大,重蹈我们的覆辙,浪废光阴,什么地做不出来。”

  姑妈家的食物却极不简约,我爱上了她做的一味意大利菜酿橄榄。

  先把油泡橄榄除核,酿进碎鸡肉,放入面粉打滚,过鸡蛋,再沾上面包慷,在滚油内炸至金黄。

  这样子吃下去会变胖子。

  我们又说到节食。

  “需长期压抑。”

  我喏咕笑,“三餐不继,家徒四壁。”

  “原来,努力半生,目标竟如此荒谬。”

  “为什么那样怕胖?”

  姑妈答:“人家问我,我一定说是健康问题,脂肪积聚,百病丛生,实际仍是为看外型,肥胖多难看。”

  对小辈这样坦白真不容易。

  “最大的忠告是什么?”

  “珍惜目前所有的人与事,时光飞逝,抓紧今日,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去想它。”

  是这样,她开始了她的故事。

  通常口述,有事走开的话,在录音机留言,让我带回家细听。

  我深信每一个人都拥有动人的故事,成功人士的过去更加吸引。

  在这个时候,我才后悔没有练好一枝笔。

  以下,是庄杏友的故事。

  2

  认识周星祥那一年,庄杏友十九岁,大学二年生。

  杏友有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追求她的男生都说“像一只傍徨的小鹿似惹人怜爱”,她身段偏瘦,更显得秀丽。

  母亲经已去世好几年,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好静。

  父亲随家人南下,学历不被承认,只得在一种私人专上学院里任教。待遇不算太好。

  他们一向住在中等住宅区的公寓里,地方还算宽敞,可惜到处堆满了庄老师的书,一些有用,大多数无用,但是都不舍得扔掉。

  被做生意的亲戚嗤之以鼻,“中文用不着学英文,英文用不着又学法文,庄郁培真正学贯中西,经济学专家偏偏不懂经济。”

  父亲一身绉绉的衬衫,绉绉的长裤,说也奇怪,杏友一直负责洗慰父亲的衣服,但无论怎样努力,一上身就稀绉。

  可是同事与学生都尊敬庄郁培老师,他与世无争,被人伤害,也从不还击,凡事顺其自然,做好本份,这样一个好好先生做起学术研究起来却势如猛虎。

  杏友记得,那是一个初夏。

  年轻的她来不及已换上短袖短裙。

  母亲遗下一架老式缝衣车,杏友喜欢亲手缝制衣服,节省得多,款式又新颖。

  她温习功课完毕,正在裁剪一件外套,电话铃响起来。

  “是庄府?”

  “是,找哪一位?”

  “庄郁培老师是否住清风街十四号地下?”

  “正是。”

  “我约了庄老师下午二时正,他会在家可是?”

  “他若约了你就不会爽约。”

  “谢谢你。”电话挂断,并没有留下姓名。

  清风街,一个亲戚曾抱怨:“怎么住到清风街,已经两袖清风,还要现身说法。”

  杏友不禁笑了,这些亲戚嘴巴真尖。

  二时左右,有人按铃,杏友没有去开门,父亲自会请客人到书房。

  到了三时许,杏友正套上新衣此试,忽然听见父亲大叫:“火警,火警!”

  杏友立即扑出去跑进书房,发觉书桌旁废纸箩有火舌浓烟冒出,父亲如热锅上蚂蚁急得团团转。

  她立刻镇定地走进厨房,掏了一锅子水,走进去淋在废纸箩上,再顺手取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盖在已熄的小火上。

  一边又连忙安慰父亲:“没事没事,一会我会收拾。”

  庄老师跌坐在椅子上,“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也是弹烟灰到字纸箩引起火头。”

  杏友说:“你用烟斗真的要小心点。”

  有人笑了。

  杏友凝住。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客人。

  客人还没有走。

  她衣冠不整,全落在客人眼中。

  偏偏父亲还在这时候介绍道:“杏友,这位是周星祥同学。”

  杏友抬起头,只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站在面前,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你好,我,我还有事……”一溜烟走回房间。

  耳朵都烧成透明,一边脸麻辣辣。

  看看镜子,身上只有内衣短裤以及一件缝到一半的外套,虽然没有泄露春光,已经失礼到极点。

  杏友懊恼得几乎哭出来。

  又过半晌,父亲在外边叫,“杏友,周同学告辞了。”

  杏友只得扬声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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