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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她像只温驯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满是担忧地问:“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冷?我再去帮你拿一床被子吧?”

  “不用,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缓了。”他迟迟不忍说出真相,只想让自己再多贪恋一刻她的气息和温暖。“清露……以前你说若是你死了,就埋在我这王府内,但若是我死了呢,你要把我埋在哪里?我们还没有个定论呢。”

  “怎么没由来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她皱皱眉,心想大战刚结束,他大概是心生感慨,便随口说道:“若是你死了啊……我就把你理在老竹子的上清观里,那片竹林和你也像,把你埋在那儿也不算站辱了你涵王的身分。你娘是昙花,你是青竹,岂不相得益彰?”

  “好啊……独爱一园碧竿翠,莫问何来夏风凉。我也爱那竹子,你这地方选得风难,就这么定了吧。”他微微阉上眼,身子越来越轻飘,连抱着她的手臂都渐渐没了真实感。

  尹清露扰自和他开着玩笑,“但老竹子未必愿意啊。我看他很宝贵自己那片竹林,你要先说服他才好。还有,你们皇室的人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你好歹是王爷,就是死了,也要葬在皇家陵园,哪能随便找个地方就埋了?”

  “但愿手生似浮云,勿恋尘世一两金。落花残风皆幻影,此生只求知己心。”

  他低声轻语的一首诗,却违在怀中的她都听不清,“你在念什么?作诗吗?你知道我诗词歌赋不精通,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才听得明白。”

  他似是叹了口气,轻柔地又唤起她的名字,“清露……”

  “嗯?”她心头评评直跳,似小兔乱瑞,与他这样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她难免胡思乱想。但他是个正人君子,直至现在都没有越雷池一步,这样反而让她有些着恼了—是不是在他眼中,她没什么魅力啊?

  因为分神想着这些事,当他叫起她的名字时,她只含糊地应了,等着听他的下文。

  过了许久,他才用极轻的蚊语之声念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不解地反问:“有什么对不起的?”

  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她起身去看—他闭着眼,唇边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痕,露出如孩童般单纯无害的睡容,但脸色却苍白如纸。

  “凤疏桐?”她不安地触摸他的唇,唇是冰凉的。

  “凤疏桐?”她的指尖滑到他预上,那里没有半点起伙。

  “风疏桐?!”颤抖的手掌一下子扛开他衣襟,贴到他冰冷的胸口上,那里,同样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

  她整个人瞬间僵如枯木,眼泪盈眶却怎么都掉不下来,一双手只是轻轻摇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唤醒。

  她不相信他会就这样毫无微兆的丢下她,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世间。明明是两心相许了,明明说好了要同甘共苦,他怎么可能……留她一个?

  “凤疏桐!你给我起来!”没一会,她改用力扳动他的身子,原本觉得轻如竹柳的身体这对却又沉重如干斤巨石。

  “凤疏桐,你要是敢死,我、我就……我就……”她六神无主,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威胁他,或者说,现在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到了,如何威胁?

  这就是他们拚命战来的胜利结局吗?可抓住一个莫随园,还有功力高深莫侧的妖王尚未了结,他就这么以性命相搏了?

  “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事没做?你怎么敢现在就死?”她突然破口大骂,紧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你若是就这么把我丢下,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去死,我绝不会原谅你!你这个不负贵任的昊男人,为什么招惹了我又把我丢下?要让我为你伤心至死吗?要让我为你哭到肝肠寸断吗?我偏不!”

  她的手贴着他的胸口,那里仍然一片平静。

  “不就是死吗?不就是逃到黄泉地府去了?你以为我找不到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她抽出碎邪剑,将剑尖抵在胸口上,恨恨地说:“我也去找阎君评评理,凭什么你想死就能死?”

  她左手抓住他的手,闭上眼,用力将剑尖朝自已胸口刺下去——

  重新回到忘川边的凤疏桐,依稀能听到上面人世的声音,他知道尹清露在痛骂他,知道她在喊他回去,但是他的大限已到,必须遵守约定。

  “王爷,就这样死,很不甘心吧?”身后有人幽幽开口,他以为是鬼将在和自己说话,苦笑道:“人生在世,不甘心的事总有太多。我这一世的使命或许已经达成了,这就是我的劫数。”

  “若是你的使命还未达成呢?王爷难道忘了妖王?”

  这人含着笑意的一句问话让他一征,这才意识到对方嗓音太过清幽,不似人间所有,更不同于鬼域之音。

  他转过身,面对而立的那名青衫男子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这人是谁?心头猛然跳出一个名字,却让他不敢叫出。

  “疏桐,这么好的姑娘如果错过了,你会后悔。”那形貌极似他的男子对他微笑道:“回去吧,阎君那边我会替你去说的。”

  对方握着他的手,一股强大如海水般的热浪冲向他胸口,他来不及开口说任何话,就觉身子一轻已穿破黑夜的重重迷雾,胸口内如石头般僵冷的心,重新开始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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