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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初舞之所以一直没有醒,除了之前中毒过深之外,还因为他们为了保存她的体力而点了她的穴道,只要解开穴道,她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行歌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他的手触碰到初舞的身体,迟疑了许久。

  “公子不是一直希望初舞姑娘能醒过来吗?”侍雪忍不住开口。

  行歌一笑,那笑容中的复杂情绪难以言明,“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快乐。”

  侍雪听了他的话,不知怎的,心为之一抖。雪染在旁边拉住她的手,虽然他的手总是冰凉,却能让她立刻平静下来。

  行歌终于帮初舞解开了穴道,推拿了几下,她的睫毛竟然立刻颤了颤。侍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雪染的手。

  又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只见那两片睫羽抖了抖,终于缓慢地扬起--

  侍雪惊喜得几乎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差点脱口喊出初舞的名。

  行歌坐在床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像是生怕漏掉一丝她的神情动作。

  那双明眸,在紧闭了几十天后有些不大适应屋中过于明亮的光泽。秀眉紧蹙,双眸闭合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张开。

  她的目光先是有些混沌,很迷茫地看着眼前几人,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行歌将她扶坐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暖茶端到她唇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才再度将视线调转向眼前的所有人。

  “初舞姑娘,你终于醒了。”侍雪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连眼中喜悦的泪水都压抑不住地流淌出眼角。“以后可千万别做傻事了,要知道你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伤得最重的是爱你的人的心。”

  初舞困惑地看着她,苍白的嘴唇翕张了几下,“我,做傻事?”

  干涩的声音,非常古怪的语气,而后她的目光移向距离她最近的行歌,皱着眉看了他许久。

  她僵硬地问:“你,是谁?”

  侍雪猛地一惊,张口结舌。难道初舞姑娘中了毒鬼门关前走一回竟然变得糊涂了?连行歌公子都不记得?

  她不能想像行歌公子听到初舞姑娘这样问他会是怎样的伤心,因为行歌公子是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行歌公子的声音却温柔如水,平静无波。

  “你睡了很久,身体还不大好,不能多说话。再睡一下吧,醒来时,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他们是谁。”

  初舞虽然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柔顺地重新躺下,明眸默默地瞅着为她盖上被子的行歌,目送他们几人离开。

  “怎么会这样呢?”刚走出房门,侍雪就冲口而出地问:“难道毒性还没有祛除干净?”

  行歌神色淡定,“毒已完全解了,但是这种毒药会迷失人的神智,她现在根本不记得她过去的事情了。”

  她不可思议地再问:“难道她连公子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周围的人。”

  侍雪掩住口,看向雪染。

  他微微蹙眉,“那你准备怎么办?”

  行歌沉吟片刻,“她的身体还未复元,不能远行。若是不打搅的话,我想在城中再做客一阵时日,等她完全复元我便带她离开。”

  侍雪急问:“初舞姑娘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

  “也许……一生她都不会记起了。”

  她轻呼,“那公子要怎么办?”

  他淡淡地笑,侍雪还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释然从容,“让她忘记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或许是种幸运。”

  “哪怕她忘了和公子的一段情?”

  行歌笑着回答,“人在,情不会断,既然过去的十年她能爱上我,未来的岁月我也有信心重得她的心。至于到底是行歌爱上了初舞,初舞爱上了行歌,还是任何一对无名无姓的男女相爱相守,又有什么关系?”

  他始终在笑,侍雪的心头却更加酸楚,强忍住眼泪不坠,身后的雪染搂住了她的肩,雪隐城中飞雪下断,梅花暗香。

  即使是四季为冬,依然可以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慢慢降临。

  人还在,情不断。

  深夜,行歌捧了一碗粥来到初舞的门前。门是开着的,她就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眼睛似乎在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

  他敲了敲门,“可以进来吗?”

  初舞缓缓转过头,目光已经清亮许多,只是依旧陌生,迟疑了一下,说:“公子请进。”

  行歌微笑着将粥碗放在她手边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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