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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曹一修那张小小的脸蛋此刻滚烫如火,脸颊通红,但是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比往常更加水汪汪地望着他,轻声说:“爹,你、你去见娘了,是吗?”

  他心弦一抖,柔声回答:“是的,爹去看娘了。”

  “娘还是不记得我们吗?”他颤声问,“是不是因为一修以前不乖,所以娘故意装成别人来吓唬我们?我没有和娘说,虽然我不喜欢那本《忠臣英烈传》,可是我都一字一句背下来了。如果娘回来,我可以背给娘听:古有屈氏,名平,字原。楚国人。善美文,修美政,历经三朝。力主变法图强……”

  曹尚真摇摇头,声音更轻的开口,“一修,现在不要背,你要休息,等身体好了,娘回来了,你才好背给她听。”

  “可是娘什么时候回来?一修想娘……”他委屈的道。

  儿子带着颤音的童声敲在曹尚真的心头,他必须强忍酸楚,才不会让自己的眼泪和儿子的一起落下。

  忽然,风声中有一道极轻微的声音起,像是什么人在啜泣或是呜咽。这声音太轻,轻到几不可闻,但是曹尚真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警觉地直起身,冲出门去,四下张望,就在屋后的一棵树上,见着一道人影伏在树叉之间。

  他的出现,让对方悚然惊动,反身跳下树就要逃离。

  曹尚真却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到那人面前,将那人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手腕、熟悉的气息,是化成飞灰他都不会忘记的感觉,他不禁颤声叫出不知道叫了多少遍,却永远甜蜜如初的名字——

  “夜溪!”

  丘夜溪缓缓转身,已是满脸泪痕。她不知自己为何可以如此容易地找到曹府,却在来到曹一修的窗外,听到父子两人的一番对话之后情难自控,泪如容涌,因而暴露了行踪。

  此际当她看到曹尚真那双炽热又哀伤的眼时,她忽然明白了,虽然失去记忆,但她原本心心念念想找的,就是这个人、这双眼,甚至连他抓住她时的肌肤相触,都会让她战栗不已。

  她一定、一定与这对父子有着不可分离的亲密关系,她现在坚信这一点了,否则她不会为了他们如此失魂落魄。

  曹尚真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茫然落泪的眼。即使变了容貌,她的眼睛依然美丽如昔。他记得这样的眼神,在他几次受伤之时,夜溪也是用这样怜惜哀叹的眼神望着他。

  他情难自禁一用力,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冰凉的双唇火热地捕捉到她的,挑开她轻颤的唇齿,将熟悉的味道和热情自两人体内重新唤醒。

  她的反应起初是惊怔茫然,然后又有些抗拒地想挣扎,无奈挣不开他铁箍一样的双臂,更挣不开这熟悉如自身血液的气息,终于身子软软地蛰伏在他的怀中,任他引领着自己去感受一种她不曾想过的温存。

  “哪个月老不长眼,偏将我俩系红线?纵然绑脚的鸭子抹上油,也难变成鸳鸯戏水交颈眠。偏偏我也瞎了眼,只当你是赛天仙,纵使你笑我骂我,打我恶我,我也要将你死死缠……”

  他喃喃唱着一首古怪的歌谣,这俚俗的曲子却让她的胸口溢满了温暖的感动。

  “现在,知道我是谁吗?”曹尚真的舌尖划过她的耳垂。

  她轻颤着,惭愧而怅然,“不……”

  “没关系。”他再用力地拥紧她,“只要你在我怀里,哪怕你忘了我,我也有把握让你重新爱上我。只要我一直爱着你,我们的爱就不会断,希望永远都在。”

  他的坚定和执着让她感动不已,因而对龙四的态度更加困惑。“如果我是你的夜溪,为什么龙四王爷说不是?”

  “那要问他安什么鬼。不,现在不要问他。”曹尚真淡淡地笑,“我现在不为难你,你也不要去问他什么,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夜溪,我从来不在你面前讳谈我的缺点,我一直都说我是真小人,不愿意当个伪君子。你知道真小人的好处是什么吗?”

  她茫然地摇头。眼前的男人将“夜溪”两个人字叫得那么自然,让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做一个真小人,做事就无须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果我想得到一件东西、一个人,我会不择手段去掠夺,谁要是挡了我的路,我都不会放过他!”

  奇怪,他明明是笑吟吟地说着这句话,话中却带着冰凉的寒意……丘夜溪傻傻地望着他唇边那抹笑容——光芒四射,神采奕奕,像一只慵懒又高贵的豹子,正伺机抓捕猎物。

  这样的笑容让人不安,偏偏她看在眼中,却从心底洋溢着暖意,好像这笑容也伴随了她很久,让她熟悉得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他光洁的脸颊。

  她的触碰让曹尚真微愣,接着惊喜的握住她的手,轻叹道:“感觉到我也瘦了很多吗?这些日子将我们折磨得很惨。前日娘娘见我,说终于知道什么叫“形销骨立”,差点抱着我大哭一场。夜溪,这是你欠我的,你早晚要还。”

  “还?”她不解地皱眉,“怎么还?”

  “用你的人,用你的一生……”他将她紧紧地抱在身前,熟悉的曲线贴合在胸口,虽然更加纤瘦,但如一修所说,她的气味没有改变。

  她是他的夜溪,他深爱了一生的人。

  此刻,龙四也不在驿馆中,因为宫中忽然有太监来传话,说太子要见他。

  这么晚了,很少有官员还会被召入宫中,这原来不合规矩,但是太监却说太子很坚持,要他务必尽快入宫,且不要惊动旁人。

  龙四想,也许是出了什么大事,就急匆匆地跟着太监入了宫。

  太子宫里很清静,这座殿宇在宫中占地面积仅次于皇帝寝宫。

  宽阔的庭院里,摆着几个稻草扎成的草人,身上还插着几支箭,显然太子白天才在这里演练过射箭。

  入宫后,龙四只见太子正在灯下摆弄着一个九连环,兴致勃勃地拆解着。

  “皇叔来了,快请坐。”他忙得头也不抬,只是招呼了一句。

  龙四站在那里,拱手道:“殿下深夜传召,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听说皇叔小时候在宫中最喜欢玩这些奇巧的东西,但我怎么弄也弄不明白,只好请皇叔你来教教我。”

  太子的话让他一愣,接着不悦地沉下脸来,“太子殿下,您的年纪也不小了,做事该知道轻重,让微臣深夜入宫,微臣是冒了触犯宫规的大罪而来,如果只是为了这点末微小技,殿下未免将宫规国法看得太轻贱了吧?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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