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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连城希望陛下停止无聊的把戏,就算不为您的子民,也是为了您自己的疆土着想。”

  她一震,手不自觉的抓住了一旁的花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疑问被朱雍问出,但语气并不坚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朕玩什么把戏了?”

  “陛下,连城不蠢。”他似是笑了,依旧那样轻蔑的语气。“举国之中,能和天下钱庄这样为敌的人,除了陛下还有谁?不是吗?”

  宁若水的手指被花刺刺了一下,她疼得要将手抽回来,又怕惊动那两人,只好僵直身子等着。

  她心里震惊,她还以为这事和李准有关,但看他那日在军营里神色有异,想必也是知晓陛下所为,却不对她坦言。

  透过花枝,她看到朱雍恼羞成怒,一手指着古连城厉声道:“古连城!不要认为朕平时宠着你,就是纵容你!你凭什么到朕这里来耀武扬威、乱安罪名?”

  “陛下,天下钱庄的钱不是陛下想用就可以用的,陛下若是扳倒了天下钱庄,钱庄里的钱依然不是国库的钱,除非陛下是昏君,不顾天下商户和百姓的利益,强夺财产。连城病了这些日子,也想清楚了一些事,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年我为古家尽心尽力,不过是因为我是古家人。现在既然有强敌与我为难,我再强总无法强过朝廷,所以今日特来向陛下言明,这钱庄的事情从今日起,连城将袖手旁观,再不插手过问。”

  “站住!”朱雍见他要走,立刻喊道:“你就这样不给朕面子?”停顿一瞬,他又懊恼地说:“好吧,就算是朕与你为敌好了,那也是你先不把朕放在眼里。秦王造反,十六县贫困,河东水灾,朕处处需要银子,找你相商,你推三阻四;邀你入朝,你说不管朝中之事。就算是朕的兄弟,朕一句令下,说杀也可以杀、说流放也就流放了,你凭什么处处与朕作对!”

  听得皇帝的口气越来越严厉,宁若水生怕古连城说出什么激怒他的话,一拨花枝走了出来,跪倒在他面前,“陛下,请准民女说几句话。”

  “你……你怎么来了?”朱雍惊讶地瞪着她。

  “陛下,自古有国才有家,若无明君,便没有百姓的安乐,昊月国力不强,并非陛下一人的责任,只因历代君王治国无方,但能坚持至今而不倒,却是全国百姓努力所致。前年我们与秋蓟大战,国库无银供给,是天下钱庄捐银五十万两,边关将士才不致在风雪到来前挨饿受冻,这样的义举难道陛下忘了吗?”

  她几句话说得朱雍哑口无言,却让古连城皱眉不已,“若水,你起来,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

  “以前无关,但日后并非无关。”她双目炯炯地望着两人,“若是我以后做了连城的妻子,这些事情就与我息息相关了。陛下,请恕民女再说一句,天下钱庄再富,也不是国家可以任意取用的钱仓,陛下圣明,应该知道钱庄若倒,于昊月国将会是一场大灾。”

  “这些天因为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城内连鸡蛋的价钱都飞涨了三倍,长此以往,民心浮动,只怕会有更大的祸乱。陛下缺的是富庶国本的方法,可曾叫朝中臣子虚心向大少请教过?或是精心思考致富之道,而不是求助于一人一庄?毕竟昊月国君主是您,而不是古连城。”

  朱雍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不好看。

  宁若水趁势收尾,又磕了头,“民女今日逾距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陛下可以杀我,也可以流放我,但只请陛下准许我将古大少送回钱庄休息,他是重病之人,天寒风冷,不宜久站。”

  朱雍没有说话,她迳自站起来,搀扶着古连城向外走。

  朱雍没有出声阻拦,只是默默地望着他们相扶相携的背影走出御花园。

  “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古连城低低浅笑,“有些话我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希望再给他留些面子,结果你却都说出来了。”

  “呀,那我岂不是给你闯祸了?”她虽然一鼓作气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但是事后也略有害怕,毕竟刚才被她“教训”的人可是当今皇帝啊!

  “无妨,说都说了,还能怎样?”古连城仰起脸,深吸一口气,“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不是已经在走了?”她不解他的意思。

  “我是说,暂时离开京城,去外面走走。”

  “外面?你想去哪里?”

  他想了想,笑道:“泉城如何?双儿已经回去了,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个丫头要怎样还欠我的五百万两银子。”

  对于他们兄妹借债打赌的事情,宁若水一直觉得啼笑皆非。哪有哥哥借钱给妹妹,逼着期限还钱,还不起就不许嫁人的道理?

  “倘若她到时候真的还不出,你要怎么办?真的不许她嫁吗?”她问着。

  古连城幽幽一笑,“你想元非傲那个人,会把双儿乖乖还我吗?他们两个人一肚子的骨气,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按期把钱还完的,你不必替他们操心。”

  “那天下钱庄这边的事情呢?真的不管了?”

  “先交给爹了。爹会打理,我忙了这些年,实在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古连城将她的头贴到自己的肩膀上,“这一回你不会再跑了吧?”

  她轻叹道:“只要你别再背着我做那些让我生气的事情,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无论你跑到哪里去,我都能抓回来。”他笃定而自信,笑容爬满了唇角。

  几日后,古连城和宁若水乘坐一辆马车悄然出京。

  同一时刻,皇帝亲自颁发了诏书,宣告了天下钱庄督造的铸银成色十足,绝无以次充好,偷换纯银之事发生。之前的流言蜚语,皆是有人故意散播,朝廷正在全力追查缉拿造谣生事者云云。

  这场热热闹闹上演了数日的纷乱终于渐渐平息,百姓质疑天下钱庄的情形也渐趋平和。

  两个月后,一辆马车停在泉城元非傲的将军府前,从马车上走下一家三口。男子俊眉朗目,黑眸深湛且有威严;妻子容貌绝美,笑容可亲;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满是精明顽皮。

  “父皇,孩儿先去看我师傅了。”那男孩子一开口便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这竟然是皇帝朱雍、庄妃娘娘和太子季都。

  朱雍冷着脸说:“元将军还没有答应收你为徒,但是你对他可要恭敬。”

  “知道。”季都拉着母亲欢天喜地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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