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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凤皇被人抬去批阅奏折了,殿内所有的侍女也撤了下去。

  她颓然地叹气,跌坐在镜子前,用力扯下头上厚重的凤冠,而礼服由于厚重繁复,她想立刻脱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水晶般的镜面忽然升起一片迷雾,镜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的脸如优美的画,带著诗一般的迷茫和忧郁望著镜外的世界、镜外的人。

  妩媚本是低著头的,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时,赫然呆住。

  “玄枫?!”她惊呼出声,扑到镜子前,眼中看著他俊美的面容,手指触摸时却是冰冷的镜面。“你来看我了,对吗?你来救我的,是吗?你真的也在挂念著我的安危吗?”

  她连声呼唤著,眼泪已如泉涌。

  原本以为她对爱情的期待已然死绝,直到再看见他的脸才知道,要想断绝一份感情,比结束一段生命要难上无数倍。

  玄枫的嘴唇翕张,似乎急切地在说什么,但她怎样用力倾听都听不到一个字。

  迷雾渐渐散去,他的面容不再清晰,转瞬而逝。

  “不!别走,回来!”

  她忘情地狂喊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侍女,当侍女们惊慌地跑进来时,只看到她哭

  倒在镜前,铺张在地上的礼服无力地垂开衣角,暗红的颜色在烛光摇晃的大殿内,显得分外悲凉。

  重重地一拳捶在镜子上,镜子顿时四分五裂,镜片扎伤了那只愤怒的手,手的主人却对四溢的鲜血浑然末觉。

  “三哥!”玄澈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何必要这样伤害自己?你看到了,她很好。”

  “你认为这叫很好?”玄枫的眸子利如鹰隼。“告诉我,为什么她会穿嫁衣?她要嫁的人是谁?”

  他默然一瞬,“你应该知道答案。”

  “是太子?!”玄枫骤然怒暍,“凭什么?父皇凭什么作这样的决定?难道眼看著大哥抢夺别人的恋人一次还不够?还要他背上更多的罪孽吗?!”

  玄澈轻声说:“这是父皇的决定,你应该相信父皇,他从没有做过愚蠢的事,他这么安排必然有更深的用意。”

  “他只是想断绝我的意志,打击我的决心!”原本白皙的面容充斥著激动的血红色,玄枫已不再冷静。

  想到父皇上一次旁敲侧击地暗示,他已经可以确定,父皇是准备继放逐玄钧之后,再一次放逐他,以保住那个平庸的太子。

  为什么?只因为玄煜的出身高贵?因为他的母亲是凤国的皇后?因为在他出生之夜,皇后因难产而死,父皇即昭告天下,这个太子会是本朝唯一的太子,永不废弃?哪怕他是平庸的,哪怕他没有能力承担起凤国皇帝的权利和义务?

  “十年前我就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不会甘心的。”玄枫幽冷地笑,笑得深沉且冷酷,“父皇的错误不能一犯再犯,我必须用行动告诉他,他犯的错误是多么的愚蠢。”

  “三哥!”玄澈短促地喝止,“你不要昏了头,她不过是一个妖精!”

  “但她却是这世上第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玄枫冲口而出,激动得手指微颤。“除了母亲,这一生有谁这样关心过我、爱过我?而母亲的爱分给父皇、分给你,留给我的只是稀薄的一片。她的心却是全部给了我,她为我可以牺牲一切,我为了她,也同样可以!”

  他盛怒之下拂袖而去,玄澈追出去几步后,停顿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本以为可以很好地计算一切,因为修行,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了天命,但三哥的反应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为了情,三哥要放弃自己苦心经营十余年的计划。

  为了那个妖精,即使人妖殊途,他还是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不计后果代价。

  孽缘孽缘,即使明知是孽,却依然是缘。“缘”字是上天入地,人神鬼妖都不能抵挡的诱惑呀。

  玄煜可能是这世上最郁闷的新郎了。

  从天上平空掉下来一个身世如谜的新娘,无论他怎样追问,父皇都不肯说出这个女子的来历,只说:“唯有她可以保住你。”

  这样神神秘秘的一句话,不仅不能平息他心中的困惑,反而将他的疑虑吊得更高。

  太子大婚自然是全凤国的大事,这几天到太子府送礼道喜的宾客车马,络绎不绝。玄煜忙得昏天黑地,不只一次在心中咒骂这个突然出现的新娘,给他的生活带来太多的麻烦。

  他才不信一个女人可以保住他。保住他的什么?性命还是地位?

  他的地位取决于父皇的意愿,取决于父皇身后,他和玄钧不可避免的决战。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又做得了什么?

  “太子,五皇子派人送来了白玉如意一只,说他今日不大舒服,就不亲自登门道贺了。”

  属下把玄城的贺帖礼单送上,玄煜瞥了一眼就丢到一边,“知道了,告诉他的人,让他们王爷好好养病,改日我再去看他。”

  站起身,他甚至没多看一眼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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