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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方千颜送走唐子翼,灵儿也捧着茶具来了,她打开壶盖问:“泡的是什么茶?殿下夏天是不喝老观音的。”

  “知道,方姑姑早就教训过了,所以这次泡的是云雾。”灵儿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笑得很甜。

  方千颜接过托盘走回西殿内,只见唐世龄正躺在长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头上的房梁,神情凝重。

  “唐子翼说了什么?若是勤王态度有了反复,殿下不必在意,朝中人多得是墙头草,不以重利,是不会轻易决断的。”

  唐世龄歪着头来看她,“你和这个唐子翼以前也认得吗?”

  “勤王入京后奴婢奉您的令去驿站见过他们一面。”

  “就见过那一面?”唐世龄蹙紧眉,“怎么我觉得他和你很熟似的?竟然还要你晚上去送饭?”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他是殿下要拉拢的重要人物之一嘛,去送个饭若能讨个好,那有何妨?”

  “不许去!”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不悦地瞪着她,“我是要你去找帮手,不是要你去献媚。”

  方千颜怔了怔,忽然噗哧一笑,拨开他的手,“殿下别闹了,奴婢好歹是您身边的贴身老宫女,我要献媚给谁看?谁又受得起我的献媚?”

  唐世龄沉沉的呼吸一口气,瞪她一眼,“让灵儿去送,你不许去!”

  她笑笑,“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勤王现在是什么态度?”

  唐世龄伸了个懒腰,“那老头子和我要饶河以南十六郡的辖治权。”

  “十六郡?!”她低声惊呼,“那几乎是半个诏河了?!”

  “这老头子比唐川还狠,本太子若答应了他,岂不是以虎驱狼,自找麻烦?”

  方千颜想了想,“殿下倒也不必立刻否定,他手中有数万兵马,全诏河再也找不到第二人手握重兵能比得上他,现在就要看怎样使他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反正日后过河拆桥的事儿历史上也不鲜见,殿下要夺回江山,就不要拘泥于君子之风,偶尔做个小人会省掉好多麻烦。”

  唐世龄哼道:“我向来最讨厌伪君子,那唐川就是伪君子的第一人,本太子才不要做他那样的人!”

  她轻拍他的脸颊,“殿下这话说得对,只是您今天已经给摄政王脸色看了,就不要再得罪勤王世子。奴婢去给他送饭,是为了探听他们的真心话,那灵儿才多大年纪,能有多少心眼儿和弯弯绕绕的心思?怎么能绕得过对方的老谋深算?我去了,才有稳妥的消息得回来,殿下不要因小失大。”

  他向后一靠,躺回榻上,瞪着眼又看着房梁半晌,说道:“换上黑衣再去,不要太扎眼。”

  “那是自然。殿下的晚宴也要吃得乖一些,别再闹出事端来,这不合规矩的衣服能换就换,您非要让摄政王知道您存心要和他过不去,然后一早就暴露出您要造反的心思吗?”

  唐世龄瞪她,“什么造反?这是本太子的天下,本太子的江山,要造反,也是他唐川造本太子的反!”

  “是、是,唐川造反,可是殿下大事得成前,总要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吧?”

  唐世龄抿着嘴,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你……早去早回。”

  敬德轩的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灯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和一个正在灯火旁独自看书的人。

  一袭黑衣从店外挟着夜风卷入,走到那看书人的桌边坐下来,将一个食盒放在那里,低头笑道:“世子真是好学之人,这夜半三更之时还要苦读,难道准备考个功名吗?”

  灯旁读书之人正是唐子翼,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在下其实本无心读书,只是为等佳人,又怕心烦气躁,等到姑娘来时唐突了您,故而拿本书来装装样子罢了。”

  娇笑一声之后,黑衣女子拿下头上的金钗,拨亮了桌上的灯芯,灯火大亮,只见她明眸善睐,双颊映辉,美色耀眼。

  唐子翼望着她,低声道:“姑娘是这等才色兼具的绝代佳人,就这样埋没在宫中,未免可惜。”

  方千颜将金钗插回头上,淡淡说道:“奴婢现在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那是何等的荣耀,怎么能说是可惜?”

  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介绍说:“这是今晚晚宴上的几道主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小世子的胃口,奴婢作主就选了这几样过来,若是世子不喜欢,可不要当面发怒哦。”

  “怎么会?从姑娘手中倒出的水都是甜的。”唐子翼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方千颜的身上。

  方千颜微笑着,为他倒了一杯从宫中带出的酒,双手举起酒杯,端到唐子翼的面前,唐子翼却没有伸手接,只是身子向前倾了倾,微微张开口。

  她见状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将杯口递到他唇边,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一口酒。

  唐子翼用眼神示意她再为自己夹菜,她便用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芙蓉鸡片放到他口中,谁知他猛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千颜姑娘,”他哑声开口,“宫中规矩,女子二十四岁才可离宫,姑娘青春年华,怎么能白白耽误了一年又一年?”

  方千颜被他握住手,眉宇微蹙,“奴婢伺候殿下,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怎么说是耽误?世子为奴婢惋惜,奴婢实在是不敢当。”

  唐子翼又靠近她几分,小声说道:“倘若我能说服我爹,无须殿下以十六郡的代价换来联手,姑娘该怎样谢我?”说完另一手圈住她的纤腰。

  他手上的力道让她一时难以挣脱,纤腰又被他搂住,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他身上去了,她心里顿觉厌烦,但却不好发作,只能娇笑,“这是殿下的大计,要封要赏,都是殿下的决断,奴婢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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