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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金城绝笑著一击掌。“万岁终于送礼了。我送了他这么多银子,他也该有所还礼才是。萦柔,你不必去了,我去接旨就好。”

  谢萦柔点点头,像个漂亮的木头娃娃一样坐下。

  盖了喜帕就是真正的新娘了,所以她不盖,这样起码可以安慰自己这婚姻是不完全的,因为新娘不像新娘,因为新娘和新郎之间没有爱情。

  金城绝想必也晓得她最后的挣扎吧,所以才会由著她,反正结果是两人成亲了就好,只是既然如此,她这种没用的抗议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笑了,笑得很自嘲。

  身后忽然有人哼了声。“我真想不通,你怎可如此心安理得的嫁给我哥?”

  谢萦柔侧过脸,看到她板著的面孔,又笑,“大小姐在为谁打抱不乎?你哥,还是怕我抢了你哥对你的疼爱?”

  “我为谁打抱不乎,你心里明白!”金城燕恨声怒骂,“我不明白你这样薄情的女人凭什么让他对你那样惦念,身在牢狱之时,他还求我打听你的消息,想救你出来,结果你一脱狱,就立刻扑进我哥怀里,就是一条狗也比你懂得忠诚!”

  听她这样骂,谢萦柔才有一点现在自己是个坏女人的自觉,但仍是淡淡的说:“人各有志,我也不强迫你一定能懂我。事实上,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看得明白别人的心?有时候我们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不是吗?”

  金城绝这时已经接旨回来,笑著走过来,“你们这一对小姑嫂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燕子,这下你可不用怕孤单了,以后若是再要买花买衣,叫嫂子陪你一起去逛街,也不用再来烦我了。”

  金城燕霍然站起,冷冷的挖苦,“我可不敢麻烦嫂子这种贵人,万一磕了碰了,大哥又得说不认我这个妹妹了。”正要离开,忽然视线被厅口的一个人影吸引住,她情不自禁地惊呼,“萧离?!”

  谢萦柔一听,没来由的发起抖。原来抽离的魂魄在听见那个低沉男声应答之后陡然归位,然后清楚的意识到,这里是她将要嫁给另一个男人的喜堂,而她爱的男人来了,还是来送礼的。

  她不敢想他是抱著怎样的心情来的,怕想了眼泪就跟著出来了,所以不能想,只要笑就好了,笑得像开心的新娘子一样,这样他就会离开,安安稳稳的活著,她的婚姻换他平安的一辈子,很公平。

  于是她笑。“萧离,谢谢你来参加绝和我的婚礼。”

  带我走……她的心发出悲泣,可是他听不见,她也不该听见。

  金城绝大笑著迎上前。“萧离,你可来了,这次万岁为了我的婚事特地准你破例前来,我还怕你失约呢。”

  “既已承诺,一诺千金。”说这话时,萧离的目光直视著十几步外的谢萦柔。

  她回视,笑得更灿烂。

  金城绝挪了个位置,巧妙地挡在他身前,正好挡去妻子的身影。“好友大喜,你这木头送了什么来?”

  萧离俊逸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像背词似的吐出一串毫无感情的话,就好像一个不会演戏的戏子一样,和这一切格格不入。“两位大喜,我本当备一份厚礼,但你知道我如今囊中羞涩,所以就只准备了这一件送给新娘子。”捧著一个盒子,尽管那道身影被遮蔽,他仍是定定地望著同一个方向。

  金城绝见了,在金红色喜服下的手倏地握紧,接著又笑了出来,“真是的,对老友这么不公平,我就偏不如你的意,反正今天新人最大!”说著便要伸手去接。

  “绝,没关系的,我收,这么小心眼可是会让贺客看笑话的。”谢萦柔缓缓移动脚步,巧笑倩兮地朝他们走去,每踏出一步都像踏在刀山上,刀刃直入她的心,杀得她血花纷飞,痛到不能自己,可她还是一直走著,笑著。

  金城绝回过头,眼里有著警告,也有恐慌。“你……”

  “你真可爱,就这么怕我被别人抢走啊,真是想太多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谢萦柔,就你把我当宝看,其实哪有那么多人爱。”她已走到金城绝身边,眼睛没有看他,却伸出一手抱住他的手臂。

  贺客们听了,全都哈哈笑起来,连金城绝也笑了,像是在一瞬间安下心似的抚上她的手。

  “祝你幸福。”萧离看著她,递出盒子。

  谢萦柔抬头,望进他的眼,却发现他的表情平静,像是一点都没有恨。

  “谢谢。”她缩回拉著金城绝的手,以两手接过,当很轻的盒子落在她手上时,居然感觉得到一点温暖。

  那是她熟悉的温度,是在石方村里,她早晨起床时身旁空位的余温;是她每次发动搔痒攻击时,最后必定会被反击的温度;是她和心爱男人牵手时,对方手掌传来的热力……

  这个温度,她好熟悉,好怀念,可是却再不能拥有了。

  “新人佳期,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萧离微微一躬身,便缓缓迈步离开。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感觉到温暖,再也不会看见那张红了更加帅气的脸,再也无法从背后突袭,再地无法因为大吵而被强压著睡下……

  “萧——”她下意识的想跑出去追,追回那些小小的幸福。

  “萦柔,贺客在等你打开礼物呢。”金城绝拉住她,力道有点大,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蓦地停下脚步,看见那个想追的人影已消失在门口,发现自己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礼物?她最想要的,已经在刚才走出她的生命了。

  机械性地打开盒子,一旁的贺客全都骚动起来。

  “天!怎么送如此不吉之物?!”

  那是一双男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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