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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她说她伺候小姐多年,但随手几个动作就看得出她其实不常照顾别人,既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玲珑反应,也不懂厨房之内最基本的事务。

  他之所以暂时留下可疑的她,只因为在青楼前,她满身伤痕地爬向他时那双无辜绝望的眼,让人一见难忘。她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坚决,是他最欣赏的一点。

  不过,她刚刚那番话,又让他不禁开始质问自己:留下她是不是个错误?

  她的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而且应该是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才会说的话。

  这丫头是该让她再靠近一点,还是将她丢在这里就算了?

  上一场作战受伤之后,他为人行事更加谨慎,父亲当年曾提醒过他,“要小心你身边的所有人,也要利用你身边的所有人。制敌,切莫反被制之,观敌,莫被敌观透,你就是不败之将。”

  这番话,与今日这丫头的话颇有异曲同工。因为出自一个刚刚认识自己的陌生人之口,更让他心头一惊。

  情不自禁地,心头的戒备陡然升起,他一手抓起床头的长剑,起身想走。但路过桌边时无意中留意到桌上那个小小的白瓷瓶,又不禁站住。

  那丫头深夜为他熬粥烫伤了手,走时只顾着和他交代官场禁忌,连他专门为她拿来的膏药都忘了带走。会不会在回房之后,因为手疼而后悔,却又不敢再来打搅他呢?

  望看那白莹莹的瓷瓶,他不禁悠悠出起神儿来。

  薛琬容因为好几天都寝食难安,早已疲惫如泥,昨晚又折腾了一夜,心神更是憔悴不堪,她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间梦到的都是家中之事。

  她梦到父亲被抓,母亲悲凄哭泣的场景,梦到她冲进母亲的卧房时,惊见那悬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缓,和已被家仆救下却无力回天的母亲……

  “娘”她猛地大喊一声,从恶梦中惊醒,忽见窗外已是一片白色,顿时惊觉是大白天了。

  昨天的种种她立刻想了起来,自己睡到这么晚才醒,他们万一要是一大早赶路的话,自己岂不是迟了?

  她急忙起身,幸好昨晚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倒省去了早起穿衣的麻烦。开门跑出房间,她却发现隔壁的房门已经紧锁,怎样敲都没有人回应。

  心陡然凉了半截。难道她竟被人丢在这里了?无论是想逃避,还是想追随的,命运总是要和她开玩笑吗?

  她手指从门板上滑落、正沮丧之时,楼下忽然响起叫声。

  “喂!丫头,你睡到这么晚,肚子都不饿吗?”

  她满是惊喜地跑到二楼的栏杆边向下看,只见殷玉书和那两名贴身随从正坐在大堂中吃饭。仰头笑着叫她的人,就是昨天把她捡回来的诸葛涵。

  她赶紧从楼上跑下来,连声说:“爷,对不起,我……”

  “先坐下吧。”殷玉书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只是手指空着的那个桌角。

  薛琬容迟疑的碗拒,“我……奴婢还是站看吧,我已经起迟了,怎么敢和爷同桌用饭?”

  诸葛涵笑着接话道:“爷从不在乎这个。每次外出作战时,爷都是和大家同灶吃饭、同帐睡觉的。”

  她看着殷玉书,心中闪过诗经中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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