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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累了。”聂隐娘垂下眼,目光不去看春儿,自己能帮她的只是说几句话,让她在成为代罪羔羊死去前不会太过难受。她无法替她争个清白,因为若她替她出头,最后死的会是小薛氏,这个伤了她娘亲的心,娘亲却一心护着的亲妹妹。

  她压下心头的厌恶,让自己的思绪变得麻木,不理会那一声声的哀嚎,走了出去。

  回府三日,聂隐娘除了打坐、练剑之外,几乎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她住在聂府最偏僻的小院,这里安静,让她不被打扰。

  这几天小薛氏特地熬了不少补汤来给她,她连碰都不碰。

  “小姐。”

  聂隐娘刚练完剑,捂着有些发疼的胸口,正要回屋去,听到这声叫唤,她停下了脚步,冷冷看过去。

  “这是夫人特地命人熬的人参鸡,小姐快趁热喝。”小丫头低着头,畏畏缩缩,连说话都在发抖。

  看着她,令聂隐娘想起了小翠,也不知道她这一走,是否会牵连到她?发现自己的思绪飘远,她立刻一咬牙,把人给逐出脑海。

  她低头看着那碗鸡汤,清澈的汤水看来是下了功夫,已把油花细细的去掉,但想到细心替她备斋菜的刘昌裔,她的眼神微黯,“我不饿,拿回去。”

  小丫头闻言,也没有迟疑,连忙转身出去。

  平时根本没人愿意来伺候这个古怪的小姐,几个姨娘私下都说,大小姐杀人不眨眼,只要一有得罪便会取人性命,连老爷和夫人也惧她三分。

  看着小丫头跑远了,聂隐娘嘲弄的一扬唇,呼了长长的一口气。自己的身子虽然好了,

  也能耍上几套功夫,但只要一练得急了,气血一涌,胸口便痛。

  小丫头跑到了院门口,差点撞上前来的聂锋,她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老爷。”

  聂锋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大步越过她。

  小丫头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看着聂锋的样子,脑子一转,连忙去回报小薛氏。

  聂隐娘远远就见到聂锋走来,便没进屋,索性停在原地等着。

  “郡王府来信,郡王要来聂府一趟。”

  聂隐娘心头微惊。

  聂锋眉头一皱,“你可是办事不力,让郡王不悦?”

  聂隐娘没有答腔,她确实没有达到命令,但以田绪的性子,若要论罪,应该是派人将她叫进郡王府里,而不是他纡尊降贵来聂府。

  聂锋投身田绪麾下多年,虽无大功但也无过,自然没理由让主上特地过府来。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想到田绪刚赏的小妾才出事,田绪这会儿过来,不知是否是事情传进了他的耳里,打算来兴师问罪。若真是如此,他当然得叫上刚回府的聂隐娘,或许能看在她屡屡建功的分上不追究此事。

  “快准备准备。”聂锋交代,“可别怠慢了。”

  聂隐娘微敛下眼,转身进屋准备。

  她才放下擦脸的帕子,门外就传来了声音,“小姐,郡王的轿子已到了聂府。”

  聂隐娘深呼吸了一口气,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往外走。

  她来得迟了,到的时候田绪已经坐在大堂的主位上,门外还摆着不少用红布覆盖的木盛盒,几个跟着郡王而来的小厮笔直的站在一旁,聂府的下人只敢远远的瞧着,没人敢靠近。

  看这喜气的阵仗,聂隐娘狐疑,但依然不惊不惧的进了大堂。

  才一阵子不见,田绪更显得苍老,日日纵情声色,极尽享乐,看来他的身子被掏空是早晚的事。

  “隐娘来得正好。”田绪脸上没有聂隐娘预期的怒气,反而一脸的笑,“快过来坐下。

  聂将军也坐,都是一家人,无须拘束。”

  聂隐娘微敛下眼,依言坐了下来,心里推敲着田绪口中这句“一家人”。

  “隐娘今年多大年纪?”

  聂锋听到问话,连忙起身回话,“回郡王,隐娘今年二十有一。”

  “都说了一家人。”田绪挥了挥手要聂锋坐着,“坐着回话便成。已经二十一岁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隐娘竟到了这年纪。只是聂将军,隐娘都已经二十有一,怎么也不替隐娘物色个好人家?”

  聂锋额上布满冷汗,心脏怦怦乱跳,这几年来田绪重用隐娘,他这个当父亲的,对着这女儿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是惧怕。一方面担心她办事不力,田绪怪罪,牵连聂家;另一方面又担心她性子阴沉,哪日惹她不快,剑就向着自家人。他也不是没想替她寻门亲事,只是才提了个头,她便说自己终身不嫁,他也没勇气逼她嫁人,现在田绪却登门来质问……

  “末将惭愧。”

  “这也不怪你,”田绪突然大笑,“这些年来隐娘为我办事总不居功,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教得好。只是女儿家,到了年纪,总该有个归宿,不然就是聂家对不起她。”

  田绪的话令聂锋有些羞愧的将头又低了几分,他对这个女儿确实关爱太少,“末将惶恐。”

  “莫慌!今日来,本王便是要给隐娘一个交代,跟聂将军说门亲事。”

  聂锋方才见到郡王府的下人抬进屋子里那十几个木盛盒就有着怀疑,现在田绪真开口说是来替聂隐娘说亲,他只能压下不安,硬着头皮开口,“敢问郡王……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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