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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十年前的错误,种下的根,在她心中蓬勃发了芽,他全然不知,但这无知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可又是什么样的恨,值得她这样用自己的灵魂来交换报复?甚至连人跟心都几乎赔了进去。

  想到五年前恋恋缱绻的那个夜晚,她是那样深情的在他怀中,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报复。

  但她绝情如斯,却只有更突显出他的荒唐可笑。

  还没看见这封信以前,他一直深陷痛苦的深渊,无法体会她为何会突然再次离去。

  难道真是无缘?无缘至此,竟是人力无可回天。

  深深的哀愁蜿蜒,是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遗憾,直穿过四肢百骸,远胜过情与爱的牵挂纠缠。

  她是他知己。

  终于通透《红楼梦》中贾宝玉所说:“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爱与哀愁,两相自生,是爱是愁,亦爱亦愁,非爱非愁,无爱无愁。

  然看见信以后,他才彻底被毁灭。

  什么样的痛,可以痛彻心扉?什么样的伤,可让人遍体鳞伤?他终于已明了。

  不是愁,不识愁,是了愁,识了愁。

  就当那年秋天,他已死过——就算再生,已为残烬——

  翟濬谦已经进入倒数退伍的阶段,在部队里,他一直是受人倚重,相对责任也会加重,但他却能事事处理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因此更深受长官们的信任。

  为了联络行政上的方便,他总是随身携带手机,以免错失长官交代下来的各项业务。

  这一天,他却突然接到张正传打来的电话。

  “濬谦,现在方便说话吗?”电话那头,张正传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干嘛?这么急着找我,要借钱吗?”翟濬谦走出室外,站进树荫下。

  “我不知道告诉你对不对,但我没办法隐瞒你。”张正传口气慎重,似乎经过长时间思索。

  “隐瞒我什么?”他敛眉,恢复正经。

  他有预感,会让好友变得如此正经,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才是,该不会是……

  “茉莉说她昨天和同学去逛街,在某间知名珠宝店里看见席舫因。”

  虽心里早有某些预感,但翟濬谦仍是震惊,许久说不出话来。

  “濬谦,你有在听吗?”

  “呃,我在。”翟濬谦试着压下心中激动,刻意平稳的问:“她……现在好吗?”

  又已五年不见,不管前尘往事,他仍迫切想知晓她的消息,十年如一日。

  骗不了人!

  这回换张正传沉默了。

  约莫一分钟后,他才再说:“茉莉看到她跟一个斯文体面的男人去挑选戒指,感觉……很甜蜜。”

  “是吗?”翟濬谦沉痛的闭上眼。

  是阳光太烈了吗?怎么他竟忽然不想睁开眼,累得只想好好休息。

  “濬谦,你怎么了?茉莉要我不要说,但我不能欺骗你,看样子她都要结婚了,人家早忘了你,而你呢?”

  这五年来,他一直认为是席舫因负了翟濬谦,但是他也知道,在翟濬谦如此玩世不恭的表面下,一定还隐隐在等待奇迹的发生。

  那日在阳明山上他的表现,泄漏出他真正的情感。

  “濬谦,放弃吧!也许放弃这段感情,对你才是真正的幸福。”张正传口气着急了起来。

  难道他做错了吗?

  纵使残忍,他也要彻底斩断好友仅存的一丝希望。

  不值啊!浪费十年去等待注定是一场空的情事。

  席舫因幸运如此,又何幸如斯?

  “我没事,她要结婚了啊?对象应该是韦晟勋……”翟濬谦故作轻松开口,刻意抹去心中那深刻的悲伤。

  忘记自己之后是怎么结束这通电话,然,结束通话那一刻,他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她要结婚了啊!

  背倚着树干,他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干,脸色苍白。

  不知失神多久,直到日已完全落了,一片耀目灿烂尽皆沉落,荒凉的夜色渐渐笼罩,从四面八方无助袭来。

  他回首望向黑暗穹幕中灰灰浅浅的云,深深刻刻地,企盼恍然觉悟。

  爱这么难!

  不爱,却是更难……

  席舫因和韦晟勋坐在东区一间露天咖啡座,他们四天前才回国,这些天紧凑地赶着办很多的事情,终于偷得一个下午可以轻松地品着咖啡。

  “你在紧张吗?要不然怎会最近一直做恶梦?”韦晟勋关心的问她。

  “我也不知道,感觉很彷徨,或许是近乡情怯吧。”席舫因轻耸肩,白皙的脸上也是迷惘。

  此刻天空的阴郁沉闷一如她黯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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