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以同样是医生的立场和你说了那么久,也无法让你回心转意,那我就改用医学部长的身份来和你谈。如果这场官司打输了,不仅会影响财前个人的前途,更会破坏浪速大学创立40年来辛苦建立的声誉,社会上也会对国立大学教授的权威产生怀疑,更会让我这个医学部长颜面尽失!而且,不仅是浪速大学,这还将对所有国立大学的医学部造成极大的困扰。你虽然涉世未深,但听我说了那么多,身为本校的副教授,应该还有考虑的余地吧?”
他以这番话向里见施压。然后,在烟灰缸里捻熄手中的烟后,站了起来,走到里见身旁:“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我退休后,你可能有机会代替我掌管第一内科,我想,你不可能不顾我的立场和浪速大学的名誉,做出独断专行的证词吧?”
他凑近里见,里见的眼中显现出承受了莫大屈辱的愤怒。
“恕我直言,我认为这种名誉和权威本身就有问题。正因为是光荣的国立大学的教授,万一发生误诊时,更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法庭,不妨认为法庭不是追究医生过失的地方,而是促进医学进步的场所。”
“事不关己,你当然会说漂亮话。”
“不,身为医生,只要尊重生命,就可以做到!”里见的语气毅然决然,充满坚定。
“好,我明白了,我相当了解你的意思。你可以为所欲为,但容我提醒你一句,万一你的证词有损于浪速大学的名誉,即使你想要留在大学,恐怕也待不下去了。”鹈饲的语气十分冷酷。
“那,我告辞了……”里见紧闭双唇,鞠了一躬后,站了起来。
旁听席中所有的视线都投注在证人席的柳原身上。至今不曾在法庭上露过面的鹈饲医学部长,也夹杂在浪速大学和医师公会相关人员之中,出现在旁听席。坐在前方的财前被告脸上难得地显现出紧张的神色。
“证人必须如宣誓中所提到的,不隐瞒、如实说出真相。现在由被告律师开始讯问。”
为了使柳原平静下来,河野律师缓缓地站了起来。
“手术时,你好像担任第一助手,请你谈一下手术当时的情况。”
“……病人的咽喉被痰卡住了,似乎十分痛苦,于是我就采取了急救处置法,注射了维他康复和止咳剂,然后向财前教授请示。教授说,现在惟一的可能就是术后肺炎,所以指示我先使用1000CC的氯霉素,之后每隔6小时使用500CC。我按教授的指示进行处置,在12小时后的第二天早晨8点左右,病人一度恢复至低热状态,但正午时,再度出现高烧和呼吸困难。于是,我再度去请教财前教授。”
“当时,财前教授做了什么指示?”
“那天是教授出发参加国际外科学会的前一天,刚好是他最忙的时候,但在详细听我报告病人的症状后,便指示我继续每隔4小时就大量使用氯霉素。第二天,教授就出国了。”
“财前教授出发后,病人严重发作是在什么时候?”
“是教授出发后第12天的6月19日,当时不同于以往的发作情况,病人的脸色苍白,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模样异常痛苦。我在连续使用氯霉素的同时,也在病人背后放了垫子,让他以坐姿呼吸,虽然获得暂时改善,但第二天傍晚开始,病情却急剧恶化,当天晚上就死亡了……”柳原低下了头。
“仍然以不幸的结果收场,是不是?但我们十分了解,你已经尽了全力。我问完了。”
一切都如事先充分讨论的那样,河野律师和柳原流畅无误地合力完成了讯问和回答。
审判长看了一下病历。
“原告律师有没有问题要问证人?”
关口律师看着柳原:“你抽出的胸水病理检查结果怎么样?”
“是癌性肋膜炎引起的。”
“这么说,证人是在病人临死之前才第一次发现癌性肋膜炎,对不对?”
“……”
柳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口上下打量着柳原。
“既然你不回答,我就要问下一个问题了。请你描述一下手术前X光片上的阴影。”
“在左肺下叶附近,有一个像小指头般大的阴影。”
“财前被告有没有针对这个阴影做特别的指示?”
“特别的指示……但是……教授比平时花了更多的时间,仔细观察了阴影,还告诉我,在做癌症手术时,要做好万全的处置,以防可能会有肉眼看不到的转移和并发症。”柳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转移了焦点。
“那么,在手术时,是否有和平时不一样的指示?”
“这个嘛……并没有。但教授的技巧利落自如,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在手术时间上,也比平时更短。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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