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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李梅得意地笑着继续往下写:“两人闹矛盾时,丈夫要主动向妻子道歉、认错、不能让妻子带着气入睡。”郭洋拉住她的袖子,嗳嗳嗳,这条得说清楚啊,谁的错谁道歉,不能都是我认错吧?李梅不屑,哪回咱俩闹矛盾不是你惹我生气?我什么时候犯过错?……那是我大度,你犯错我一般都不生气。……那你就继续大度呗,反正我生气了肯定应该你认错。

  郭洋突然回过味儿来,你老让我改这改那,你自己呢?你就没有要改的毛病?李梅不耐烦,急什么?下面就写到我了,“女方必须改掉爱操心的毛病,改掉独揽家务的毛病,要充分调动男方的积极性……”郭洋一看,这什么呀?这明明是推卸责任!李梅狡猾地说,这是给你充分的民主权利……“妻子必须改掉不爱买衣服化妆品、不爱打扮的毛病,必须改掉盲目为老公省钱的毛病……”

  郭洋看透了,这协议让老婆起草,纯属把鱼交给猫看管,整个一不平等条约。坚决要求两人分头起草,再放一块儿讨论修改。李梅耍赖,不行!你以前不管儿子不管家对我就平等吗?我现在就是要用新的不平等来改变旧的不平等!

  郭洋明白了,哦,这是君子报仇七年不晚啊?这协议要是签了就是丧权辱国。李梅寸步不让,认为郭洋不签就是存心破坏保卫婚姻的计划。郭洋就是不签,气哼哼地往外走,李梅拿起一支笔愤怒地扔向他的后背,砸到了合拢的书房门上。

  郭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饮料,一眼看见李梅给他留着的蛋糕,四边都被吃掉了,留给他的是正中间那行字:“纪念我们的七年——不痒”。郭洋的心渐渐柔软了。他关上冰箱,转身回到书房。李梅含泪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郭洋拾起地上的笔,走过去搂住她,柔声哄道:老婆,我签,丧权辱国也签。

  李梅破涕为笑,扎进他的怀:“老公,从前我有一点儿不高兴,你都不吃不睡地陪我哄我。那时候你多在乎我呀?”

  “我现在也挺在乎你,就是没有时间、精力有限,老没机会表达……”

  “真想回到以前啊,那时候你比现在体贴、周到。”

  “那时候你也比现在善解人意、宽容大度。”

  李梅抹抹眼睛:“那咱俩一起努力,重新回到以前?”

  郭洋拍拍她:“就这么定了。”

  接下去,一切都顺理成章,一份《协议书》很快草就,开宗明义:“夫妻双方本着互敬互爱原则,本着维护婚姻家庭幸福长久、维护孩子身心健康的诚意,经过友好协商,自愿签订以下协议…… 双方共同决定,以一年为期限,协同作战,保卫婚姻!重新寻找恋爱的感觉,追回失去的温情,维持家庭稳定,提高生活质量……”两份装订成册、封面精致的《协议书》放在茶几上,夫妻二人表情严肃,郑重签字,即时生效。

  第二天,郭洋就遵循“双方共同承担家务,共同关心孩子,抚养孩子,教育孩子”的条款,牵着一只彩色气球去幼儿园接小洋了。李梅也本着“妻子与丈夫享有同等待遇,每周抽出专门时间参加聚会一次,逛街一回,买衣服一件”的原则,跟杨丹和兰心上街购物、玩乐去了。当李梅坐在美容店做头发的时候,郭洋正站在幼儿园门口不停地看表。许小宁穿着大花衬衫,戴着夸张的大墨镜,笑着拍郭洋的肩膀: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梅罢工了?郭洋说,我们家跨进婚姻的新纪元了。

  这一天,郭洋和李梅如沐春风。晚上回到家,互相看看,都憋不住笑:寻找恋爱的感觉真好!生命就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

  公司老总满怀期待,以为郭洋会把张瑾这条大鱼钓上来,坐收暴利,郭洋却告诉他,面对张瑾这座顽固堡垒,他已经弹尽粮绝。老总失望,郭洋也不痛快,忍不住背地跟老余发了几句牢骚。不料老余在老板面前搬弄口舌:听郭洋那意思,保不齐回头他真能私下把设计方案卖给张瑾那边,要这样他倒合适,咱公司可就白玩儿了。老总一听肝火上来,决定让老余接手,背着郭洋再去攻坚。老余巴不得逮个机会弄点儿油水,一口答应。郭洋不知道老板和老余背着自己有这么一手,还满怀愧疚,努力工作呢。

  李梅换了发型,容光焕发,情绪极好,连走路都哼着小曲、踩着弹簧。杨丹刚来电话,约她和兰心晚上一块儿出去快活。她采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就去幼儿园门口等小洋,准备回家跟郭洋办交接,然后赴约。许小宁打量李梅的样子,觉得特别眼熟:“哟,扔下老公孩子出去约会?行啊李梅,你这是奔着兰心去了。”

  李梅笑说,兰心天生命好,咱比不了,我这点自由权利可是通过斗争得来的。小洋跑过来,一看妈妈这么漂亮就明白了,今天是不是妈妈的自由日啊?对呀,妈妈买了很多好吃的,晚上你跟爸爸在家吃饭,好不好?唉!不好也没办法呀。许小宁被小洋活脱一副郭洋的口气逗得直乐,连李梅这样的贤妻良母都争取自由了,郭洋眼瞅着快要向他靠拢了。

  李梅带着小洋匆匆回家,把儿子交给郭洋,晚饭都是半成品,稍微加工一下就成。郭洋心里烦躁,嘴上还得摆出风度:放心吧,没问题!你像出笼的小鸟飞翔去吧,多晚回家都行,我保证小洋吃好喝好拉好睡好,万无一失。

  杨丹开着她的豪华车,载着两个老同学在夜幕下的街道滑行。她要为李梅争取自我权利的革命取得阶段性胜利好好庆祝庆祝,带她们好好享受一下只属于女人的自由,开开眼界,从视觉到灵魂都感受一次强烈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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