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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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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流水的兵 军队是轧钢的车床,煅铁的大砧,可等你习惯了那股子刚硬,它也是一张能让人睡到大梦不觉的温床。 五点半起床,五千米及其它,早餐,训练,视具体课目而定。午餐,午休,下午接碴训练或机械保养,自由活动,电视时间,睡前五千米及其它,睡觉,安安稳稳的。 其它意指随时加练的体能项目: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贴墙深蹲,一百个引体向上或者加负重什么的。 周二周四和周六洗澡,休息日小会餐,节日大会餐。 有时开班务会,有时全连集合,照了连长的性子,七连的例会不定期,这都会带来意外或惊喜,条令范围内的意外和预先知道的惊喜,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有时就在野外埋锅造饭,说是当炊事项目练的,我们可当它是个娱乐,饭里和了泥土和硝烟,甚至都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这种生活大概任何非军人都要觉得无趣,其实就算有些前军人跟人回味起这种生活来,也要加上一个无趣的尾缀,他没有勇气承认他的乐在其中。 并不是说你每天十二点睡觉,在下一个十二点起床才有自由,我后来那样试过,实际上那成了我人生中最潦倒的一段。 那时候我忽然理解我的战友们在钢七连解散时的那种惶然,即使以混蛋自诩的白铁军,都知道这是为了整支军队的需要,可那是个抽象的概念,实际地说,被要求承担这个磨难的是你个人。 对,一个人,你走,念出你的名字时你还在队列之中,你以为像以前那样,或好或坏,这是一个团体的事情,然后你离开了队列,对着渐行渐远的过去,你发现承载那些记忆,那些辛苦与快乐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因为你已经被要求离开队列。 我后来非常后悔在班长走的时候和他生气,我过早地让那种离队的感觉降临到他身上,相比之下连长和六一做得远比我好,他们陪他到最后。 没有可以分享的快乐,只有独自承担的磨难,现在的软弱也许正好证明,你曾经是那么坚强。 ***** 微风拂动,钢七连那两幅招摇的连旗显得有些无力了。 高城和洪兴国目送着带来坏消息的参谋长离开,洪兴国有些茫然地伸出一只手,高城会意地给了他一支烟,点火的时候却连打了四五次,都没有点上, 洪兴国的嘴和手一直在抖,抖得很厉害。 洪兴国将手上的烟揉成了一团,干脆扔了。 明儿开个联欢会,我来操办。军纪和人心都得顾到。洪兴国说。高城只是嗯了一声。洪兴国说:三十多个人都得悄悄走,不能让送。一次送走了三分之一,非得乱了军心不可。 高成不由委屈地喊了一声老洪! 洪兴国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高城说我对不住你,我老压你。 洪兴国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是协助你工作的,你怎么压我了? 高城说我打球犯规,下棋使损招,打牌我跟对家使眼神。他们都知道惹了指导员没事,惹了连长就得出事,都帮我捣鬼。洪兴国说你是连长嘛,钢七连的头一号,你不能输的。 高城便狠狠地给了洪兴国一拳。 七连炊事班的兵从车上拿下许多丰盛的鱼肉蔬菜,鸡蛋水果。司务长一声不吭地在一边指挥。路过的兵看得很羡慕,都说七连是真不赖,伙食也是盖全团第一。 这时的司务长,早就没有心思吹点什么了,他只挥挥手,叫他们滚!然后提着两串香蕉走进食堂。有几个兵正在食堂里郁郁寡欢地在布置联欢会场。司务长一看就气愤了: 死人啦?又不是殡仪馆!录音机打开! 一边的录音机于是响了起来。 会场上的横幅写着: “欢送战友怀念战友祝福战友” 开饭了,操场上训练的各部队已经拉着吃饭的号子往食堂里去。白铁军和许三多却一直地坐在操场的边沿。白铁军说班代,开饭了。许三多说今天咱们晚点去。干什么?你不怕连长急呀?不会的。白铁军说班代你怎么啦?你说有事要跟我说,坐了半小时了你又老说车轱辘话。许三多说:我没有……我谢谢你。 又来了又来了,你谢谢我什么呀?白铁军怎么也搞不懂。 谢什么呢?许三多却说不知道,他说:我对不起你。 白铁军骂了一声:我靠! 这时,七连的一位班长,扶着一个哭得不成话的士兵,慢慢地向食堂走着。 许三多忽然就站了起来,说咱们走吧。 白铁军唠唠叨叨地跟许三多,也往食堂走去。 一个连的人都在食堂里静静坐着,只有刚进来那几名兵轻轻的啜泣声。 白铁军还在外边没有进来,嘴里就大声地嚷开了,他说班代,你明儿个可别这么搞怪啦! 白铁军一进门,洪兴国和高城都给他站了起来。接着是一阵热烈的鼓掌。这是个信号,全连的鼓掌顿时热闹起来。 掌声中,白铁军终于看清了横幅上的字。 然而,他却像文盲一样,好像一个字都不认识。 慢慢地,掌声落了下来。 ………就……就这么快呀? 白铁军装了一下,极力地笑了笑,但身子却突然地蹲了下去。 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看着他。 突然,白铁军咧开了嘴,肆无忌惮地嚎陶大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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