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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家里不过空了两天,但好像空了两年,打开房门,一股味道扑鼻而来,沉积了很久的空气中混杂着霉味、湿味和不知名的化学药品的味道。仁秀赶快换了衣服,打开窗户,然后开始清扫。他把厨台上的杯子清洗干净,又给花卉浇了些水。重新审视的这个家,感觉得有点陌生,曾经熟悉的东西毫无理由地变得疏远而陌生,真是奇怪。

  秀珍正在休假的事实像暗礁和悬崖一样在仁秀眼前晃动,久久不能散去,而且秀珍还是 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而这个人仁秀并不认识,另外,从不沾酒的袖珍竟然喝了酒。这些事实调动着仁秀的想象力,他并不想让这些疑惑和联想不断扩大,不管怎样,他不想对毫无防御能力、还躺在病床上的秀珍做出种种猜测。

  打扫完房间,仁秀拿起旅行包开始整理东西。他把秀珍的内衣、自己的内衣和外套、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几本书放到了包里,然后给很可能正在探病的岳父打了个电话。得知秀珍病情没有什么变化后,仁秀又给光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明天演出前自己会过去。

  独自一人的空间显得无限空旷,无事可做让时间变得异常缓慢。仁秀拿起喷雾器给花卉的叶子喷了点水,然后一个一个地擦着。窗边的这排花是秀珍放上去的,她说这些植物有很强的净化空气作用。他用心擦着每一片又长又宽的叶子,比洗自己的脸和脚还要仔细得多。

  当然,仁秀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件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就像枯萎的白薯梗,只要一拉连在根部,白薯就会骨碌碌全被带出来,仁秀也要去面对它。即使每一个白薯都是欺骗与虚伪的果实,仁秀也准备去接受它。疑惑和幻想逐渐侵蚀内心,在它们快要在上面打出洞来之前,最好尽快搞清楚这件事情。仁秀的脑海开始渐渐变得苍白,就像许多光束混杂在一起不断旋转。

  终于,仁秀打开装着秀珍物品的塑料袋,拿出了她的手机。开机之前,仁秀的心情还是很平静的,但当电话的屏幕跳出锁定画面和要求输入密码的指示时,仁秀的心里泛起阵阵波涛。他从没想过秀珍会有什么秘密,秀珍那亮丽的黄色中,不仅包含着明快的形象,还有着坦荡直率的一面,但她竟然还有什么密码……

  仁秀试着输入各种可能的数字——秀珍的阳历和阴历生日、身份证号码、护照号码、驾照号码、存折号码……他试着把这些数字按照各种组合重新输入,但锁定的画面仍然不断弹出,好像在作弄着他。接下去,仁秀开始尝试输入与他们两人相关的数字——二人初次见面的日期、结婚纪念日、房门密码、公寓门牌号……但这些还是不对。

  每一次失败都会让仁秀浑身发烫,这不仅是由于无法解开密码让他觉得烦闷,或者疑团不断扩大使他感到焦急,更多的是一种被疏远的距离感——仁秀发现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之间原来还存在着完全被隔断的私人领域。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仁秀又把与自己相关的数字组合后输了进去——自己的生日和身份证号、甚至入伍和退伍的日期,但所有这些只能是让他再次确认到:在他们的家庭中,秀珍的生活,自己的生活,还有二人共同的生活,都界限分明地存在于不同的领域。

  然而,这顿悟后的距离感所带来的绝望远远比不上他脑海中那个可怕的联想——这密码会不会和躺在医院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关联?疑惑、焦急与联想掀起一阵化学反应,终于在即将爆发的时候,仁秀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第二天早晨醒来,仁秀激动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何必非要打开电话去查看通话纪录,然后试图去寻找那些可疑的蛛丝马迹呢?他为自己的拙劣感到惭愧,现在最紧要的莫过于秀珍尽快恢复意识,至于密码什么的,以后直接听她的解释不就行了。仁秀决定不再乱想,径直赶往光一正在工作的演出场地。

  但是,在演出场地入口,仁秀停住了脚步。旁边那栋楼偏偏就是移动通信公司的服务中心。“疑惑和好奇积在心头,根本无法专心工作嘛。”仁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服务中心走去。在等候大厅里,仁秀想:“思想、感情和行动正朝着不同方向发展,我现在的状态不太理想啊。”很多事情分明就是危险的征兆。

  仁秀把手机和秀珍的驾照递给服务中心的职员,没用多久,中心职员就在电脑中查到了秀珍的资料,他抬起头看看仁秀说:“密码是1026。”

  这个数字和昨天仁秀输入的那些毫无关系,它不属于仁秀能够联想到的范围。会不会真的和重症监护室那个男人有关?想到这里,仁秀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从服务中心出来,凉风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这或许与1979年发生的那个历史事件有关。终于可以放心了,不知不 觉间,仁秀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时,秀珍常有的那种快乐感觉似乎占据了仁秀的整个内心。

  仁秀漫步在演出场地前,暗自下定决心——哪怕在手机呼出记录中看到怪物、在收件箱中遇到恶魔,也绝对不许大惊小怪,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在听到秀珍亲口解释之前,绝对不许胡乱判断和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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