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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35、沈阳一行。 

  如今流行五一节放长假,时间光吃喝玩乐打发实在有犯罪感,叶如兰写稿子、上网又打印东西,帮宽宽复习英文。之后,便练习瑜伽,可是今天心乱,怎么也不能入静,乱得啥也干不成了。脑子一会儿不停地想到姐姐,日子到底过得好不好?这么一想,叶如兰就想,我应该去看个究竟。 

  她立马对老公肖剑强说,收拾箱子,我带儿子去沈阳,看我姐! 

  娘儿俩下了飞机,打出租车,司机就有些为难,说,那一片地名都没整明白可难找啦,昨天拉一个韩国客人找他老爹,费老劲儿了,差点我都叫他爹了。于是,只好打电话,让姨妈最好在显著路口接人,以免耽误工夫。 

  显著路口,儿子和她看见有胖大老妇,手搭凉棚踮脚张望着,近了一看,仔细打量原来是姨妈。头发染得死黑死黑,又露出了一圈白头发茬儿,迎风铺张得乱蓬蓬。只见她身穿一件化纤灰外衣,下身是条健美裤,足蹬一双紫布鞋。可能是胖得走了形,活脱脱一个北方大老娘们儿。 

  见了她俩,还是笑眯眯的很高兴,便领着一路回家,这房子虽然是新住宅,楼群间砖瓦散落,垃圾箱四敞大开,蚊蝇和老鼠随意出入。走上姨妈家那个楼门,还算不错,楼道里有一只微弱的小灯泡,有气无力地发出了昏昏的光。楼道里的玻璃也有破碎,墙皮露出十分简陋的颜色,上面还有了某某我爱你,某某我是你情人的诸如此类的各种水笔写上去的字迹。 

  接着,宽宽先进门,一股久未通风晒被的气味扑过来,孩子就皱眉,哎呀,什么味儿?妈妈马上拉衣服制止他。为了干净也要换换拖鞋,可换鞋时一看,拖鞋全是左脚的,再找,全是一般大小顺撇儿拖鞋。叶如兰就笑道:“姐,你家的鞋怎么都顺撇呀?”叶如棠换上围裙忙说:“哦,便宜货。一双才一块。” 

  一屋子人都穿左脚拖鞋晃悠。 

  叶如兰巡视一下屋子,装修简单粗糙。三间睡房倒是各行其是,姨妈说,我睡这间。吴汉睡那间朝东的。墙上挂着一本电影演员美人挂历,想起好似传说拉过皮整过容的那个当红明星。木制的大床,显然是上个时代的,姨妈说,是雪娃她姑家里淘汰的旧货,我们拉来用,挺好的。转了一圈,叶如兰发现,所有屋子里,怎么没有一张书桌,更没有一本正经称得上书的东西。宽宽问姨妈,没桌子你在哪写书法哪?姨妈答,不写了,我不想写了。 

  雪娃那间房子,乱糟糟的,看来很久没回来住过。她把老母和父亲放进了一个屋檐下,大眼瞪小眼,和平共处一个房子里之后,便放心大胆地远走高飞,自由地鼠窜,折腾,期间统共回来过两次。 

  客厅对面是一张前几年流行的茶色玻璃电视架,上面一台电视机是新东西,正播放着电视剧,插播广告竟然是那个杜潘氏联做的“钙片”,画面上的他俩跑跑颠颠很亢奋。宽宽一阵紧张,看妈妈的脸色,又飞快瞅瞅姨妈,一脸木然。 

  突然,叶如兰想起没见到吴汉,她又不好称呼姐夫,便问道:“就你一人在?” 

  姨妈倒茶,抄起暖水瓶,还是竹壳的,摇晃一下,尴尬地笑道:“还没水了。”就朝厨房走去。拉出一个铝壶点火烧水,等着沏茶。然后打开窗户,对着下面喊了一嗓子:“老吴———来人了。快回家。” 

  顺着窗户望去,外面不远便是一个红砖搭建的简易平房。墙上有块金属牌子“北三家子人民调解委员会”,牌子下几个半老不老的男人正在下棋。旁边,便是一侧露天临时剃头摊子。 

  吴汉身披着白围裙,坐板凳上,理了一半的头已荒芜得没几根毛,沙哑地回道:“就回了,你快整水捞面吧!做炖肉别放糖啊。上海人的穷毛病。”口气还是当年肆无忌惮的霸道。 

  宽宽偷偷对妈妈撇了撇嘴。 

  没一会儿,吴汉回来了。他进门吓了宽宽一跳,冷不防哎呀一声大叫,他竟然手里拎着一只羊头。说是碰到一个摊儿捡便宜啦,收拾收拾,特好吃。姨妈接了,咣当扔进厨房,挥动斧子和菜刀,一顿猛收拾。午餐令人惊异的简单。宽宽冲着妈妈做了一个鬼脸动作,姨妈饭量依旧大,很自然地去舀饭,满满一大碗。吴汉倒上了二锅头,端一只脏兮兮的玻璃杯子独自喝着,不时嘬一下牙花子,打着响亮的臭嗝。自打她们母子进来之后,小半天了,他不曾说过一句客套话。到了晚餐他继续接着喝。 

  电视里正播着姨妈以前最深恶痛绝的爱情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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