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枷锁下的魂灵

作者:梦 阳




  豹!
  令“百兽震惶”的豹,声震天地的豹,桀傲不驯的豹,你见过没有?见过那矫健的身影没有?而今啊,它正无奈地蜷伏于一首十二行的小诗里,蜷伏于一个残酷的世界里,蜷伏于一位奥地利诗人的内心矛盾和惶惑里。你看看吧,走近些看看吧!看看里尔克先生是怀着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镜头般地一下子把我们的视野推进“那走不完的铁栏”里:
  透过那粗壮的黑铁栏,你是否还能看到它柔软的皮毛下鼓动的肌肉?是否还能感觉到那“柔软的步容”里隐藏的机敏?潜神凝视这样一个大自然的骄子,你可曾意识到铁栏的猥琐与阴暗?是否察觉了铁栏设置者的卑劣与阴险?
  是魂灵的禁锢、欲望的难填、金钱的制约,还是……这世间总也“走不完的铁栏”啊,把那追寻的“目光”“缠得这般疲倦”,以致“什么也不能收留”,这是何等的悲哀呀!而“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一句,又让人感到这世界是怎样的寂寞与绝望!怎不让人感到窒息。此情此景,那豹“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它还能做些什么呢?一个沉重的“撩”字又渗透了多少苍凉而辛酸的无水之泪?那不语的“浸”字又经过了多少沧桑岁月的沉淀?豹啊,那幅“浸入”你梦中的“图像”可是你大森林里纵跳扑跃、自由奔腾的剪影,悬崖上仰首怒吼的雄姿,溪边携子嬉戏的欢乐镜头,还是……你为何不肯说话啊?此刻的我,仿佛正随一豆惨绿色灯火轻轻飘进暮秋雨夜中的坟场,是那样的凄惨与荒凉,冷峻与无助。
  这样的“铁栏”里没有深沟险涧可窜越,“强韧的脚步”被折磨得柔软了,丧失了力与智的较量的“力之舞”,也在那强大的“中心”的威逼下“昏眩”了。在这制造畸形、异化的铁栏里,一切美丽的梦幻“在心中化为乌有”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你可曾看了,仔细地看了——巴黎动物园中温驯的豹,无奈的豹,被驱逐的豹,失却了家园的豹,挣不脱潜在威胁的豹,外在势力笼罩下的豹,人格化了的豹?
  而这豹的境遇,又何尝不是人类生存状态的观照?
  回望那三个独立而又关联的白描式镜头,你是否感受到了豹内心里潜藏的巨大苦闷?是否理解了诗人那用客观物象来暗示和表达的微妙的内心世界?是否从它苦苦挣扎的屈辱中领悟到了永恒的矛盾与冲突?在几个并列的意象中,“豹”这个浓缩着现实深度的个体,这人类的象征体,自然而然地成了对整个人类命运、前途的象征。
  这时,诗人的灵魂便突然到了全部人类历史和未来的宏大宇宙中,在更广阔的人类背景上,体现着对整个人类悲剧性意识的透视,使全诗充满着深刻的思辨色彩,从而使其诗深刻而永恒。
  他太悲观了,太绝望了?
  不,不!
  “最绝望的诗便是最美的诗”(诺瓦利斯语)。
  哦,走出《豹》的氛围时,天已渐亮了,望着拂晓里静默的群山,不尽的凉意便在心头缓缓地滋生,蔓延……
  我漠然地审视着自己……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