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旷达的苦乐观

作者:魏永霞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年),即诗人因“乌台诗案”出狱贬到黄州后的第三年。狱中,遭到严酷审讯、受尽摧残折磨的苏轼,曾给弟子由写的绝命诗中有“梦绕云山心似梦,魂飞汤火命如鸡”之叹,但刚出狱,便有“却对酒杯浑似梦,试拈诗笔已如神”之唱。被流放黄州后,虽“只影自怜,命寄江湖之上;惊魂未定,梦游缧绁之中”,却自我安慰道:“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山水郎。”诗人在委运自然、纵浪大化的逍遥游中所体验到的似是人间仙境:“此间但有荒山大江,修竹古木,每欲村酒醉后,曳杖放脚,不知远近,亦旷然天真。”正是诗人具有了真人情怀,才会因沙湖道中暮雨斜阳之遇,触景生情,因自然现象阐人生哲理,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波澜。
  上片,诗人描绘了一幅优美的风雨行吟图。只“莫听”二字便见性情,就有风雨挫折不足萦怀之意;而“何妨”二字又现豁达,即是艰难困苦其奈我何之态。“吟啸”、“徐行”并连,一描情态,一画形态。仅此二句,便使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于雨声与啸声、暴风骤雨与徐徐而行的对比中,烘托出“坡仙”履险如履空灵之境、傲然漠视忧患的生动形象。下句一“轻”字,又现出诗人淡泊功名、轻视富贵。随遇而安、悠闲自适的情怀:竹杖芒鞋行于泥泞之途,拖泥带水,比起官员商贾骑马的便捷,何轻之有?但深思一下,相对他们为名奔、为利忙的劳心苦形,自己不是“无官一身轻”、无财不累人吗?诗人扁舟草履,纵情山水:“村舍外,古道旁,杖藜徐步转斜阳。”“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是何等得轻松痛快!“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我是世间闲客此闲行”,“一蓑烟雨任平生”,又是何等得逍遥自在!
  下片,诗人写放晴后的感受,深化忧乐两忘这一主题。“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苦境也;忽然“山头斜阳却相迎”——夕阳送暖,乐境也,可诗人并无意外之喜,“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诗人已物我两忘,冷暖不觉,忧喜无存,顿悟人生只是过程,尽管这一过程在常人看来千差万别,有荣辱贵贱之分,有爱恨苦乐之别,但在真人眼里,却等量齐观、道通为一。从结果来看,更是一模一样:这就是死亡,就是空无。“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人生如梦,人死即空。“片云会得无心否,南北东西只一天”,所以诗人提倡安和处世:“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我之应物者顺。”如此,则福来何喜?祸来何惧?成者何乐,败者何忧?一切荣辱毁誉就只能夺其外而不能乱其中了。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