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5期
格调明丽 寄意深远
作者:叶艳平
全诗共六段,前三段极力描写了江南雪景的美艳之至。
一开头就从“暖国的雨”着笔,以其“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的单调来反衬“滋润美艳之至”的江南雪景,告诉我们那雪下“隐约着青春的消息”,雪的质地如“壮健的处子的皮肤”;而雪野上更是色彩斑斓,有“血红的宝珠山茶”,有“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有“深黄的磬口的腊梅花”,仿佛还听到蜜蜂采蜜的喧闹的嗡嗡声,有动有静,动静结合,美艳之至,接着两段描述孩子们塑雪罗汉的情景,只见他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但“很洁白,很明艳”,“孩子们用龙眼核做他的眼珠”,用胭脂涂他的嘴唇,“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这段文字用白描的手法写得朴实自然,而孩子们塑雪罗汉时活泼纯真的神态、动作及其场景的勾勒,却又如此淋漓尽致,惟妙惟肖,甚至会让读者勾起自己童年时那如此相似一幕的回忆。第二天雪罗汉逐渐消融了,孩子们还是“对了他拍手,点头,嬉笑”,连消融了的雪罗汉给孩子们带来的仍然是无限的乐趣。这里所写的江南的冬天,毫无严寒肃杀之气,倒是美艳欢跃,春意盎然。
’诗的后半部分描写的北国之雪却是另一番景象,“朔方的雪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雪花“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这里的雪与南方之雪大不相同,其特征之一,是不滋润,因而“决不粘连”,“如粉,如沙”;其特征之二,除了“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使屋顶上的雪融化之外,“别的”是久不融化。于是这如粉如沙的雪,在巨大旋风的作用下漫天飞舞,又由于有日光的映照,飞舞的雪花就“灿灿地生光”。虽用语不多,景象却如此蓬勃有力,天地浑然一体。
作者对这漫天飞舞的雄浑有力的北国飞雪,倾注了无比的热爱和向往之情,这情仿佛早已淤积于胸,呼之欲出了,于是他在诗的最后两段中满怀深情地写道:“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读者读到这里,不禁会凝神深思,鲁迅先生这篇散文诗以《雪》为题,为我们勾画出这样两副绝然不同的雪景,一是那等活泼美艳,一是这等雄浑壮观,用意何在呢?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了解诗的写作背景。
大家知道,这篇散文诗写于二十年代的中期。此时的中国,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社会环境,都是严寒的冬天。但是这严寒的“冬天”怎能扼杀住鲁迅心中对于满含春意的江南故乡的怀念与向往?江南那活泼美艳的雪景不正好抒发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之情吗?另一方面,“一九二五年,他在当时任课的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学潮中积极声援学生,直接和北洋军阀对垒。次年,‘三一八’惨案发生,又以实际行动参加群众斗争”,并且他“从群众斗争中看到年轻一代的勇敢和无畏”。他“隐约地预感:一个更猛烈的风暴——实际上也就是大规模的轰轰烈烈的阶级斗争就要到来了。”(唐技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读到这里,想想他那毫不停息的战斗的一生,这“雄浑有力”、“蓬勃奋飞”的雪花,不正是他“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人格的写照,不正是他面对冷酷现实勇猛战斗的勇士形象吗?
对于《雪》李何林同志说:“这是一篇写‘江南的雪’和‘朔方的雪’的极美丽的诗,既写景,又抒情,又有所象征或寄托。文字的美和思想感情的美都达到了高度,充满了诗情画意,给读者以难得的美的享受。”(《鲁迅(野草)注解》)这,是对本文最中肯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