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6期
点点小诗沁心魂
作者:许清林
《致词》一诗情致深婉,打动人心,全诗并没有直白地表达万全母爱的深广与伟大,以及女儿对母亲的深深依恋,而是以新颖恰切的比喻、生动优美的意象,含蓄委婉同时又情真意切地赞咏了这世间无可比拟的圣洁母爱。诗中,作者把母亲比作“太阳”,比作“故枝”;而自己则是“阳光”映照下的“彗星”,“故枝”结出的“落花”。“太阳”之与“彗星”,“故枝”之与“落花”,巧妙地道出母亲之与儿女的关系,饱含深情,蕴蓄哲理。而当我们读到“假如我走了,/彗星般的走了——”,“假如我去了,/落花般的去了——”这殷殷的倾诉时,就会很自然地联想到:在母亲的全心呵护和切切期盼中,儿女们渐渐长大,长大了的儿女就像羽毛丰满的鸟儿,要离开亲爱的母亲远走天涯,一去数载不能归。此时,有多少幸福?有多少骄傲!有多少感伤?又有多少深深眷恋?谁能说得清?又怎能说得清?而诗人却用“慧星般的走了”,“落花般的去了”这些生动的比喻、优美的语句来表达,读到此处,人生之难言百味,自会在有情有意之人心中千回百转,深蕴成浆。
但是,无论远走天涯,还是身处海角,游子终要归来,因为那“五色重轮的太阳”,是“彗星”的中心;因为那故树的枝头,是“落花”“生命的根源”;因为闪耀着爱的光辉、孕育着爱的琼浆的母亲,是儿女们情感和灵魂的家园。但诗人却仍没有让这深沉而强烈的情感洪涛巨澜般倾泻,她只笔锋轻轻一转就写道:“七十年后,/我再回来,/到我轨道的中心/五色重轮的你时,/你还记得这一点小小的光明么!/明年春日我又回来,/到我生命的根源/参天凌云的你时,/你还记得这一阵微微的芬芳么!”读到这里,诗人心中那份浓浓悠悠的恋母念母之情,就如潺潺春水汩汩流入我们心灵的田园,激荡起我们情感的波澜,不觉之中,萤莹泪光已在眼角闪现。这正是冰心以其女性特有的敏锐感觉来体悟生命真情而形成的细腻、清新、俏丽、淡远而又韵味无穷的小诗风格之魅力所在,这也是她早年追求的“满蕴着温柔,微带着忧愁”的诗歌境界。在这种境界中流连徜徉的人们,也时常会陶醉,时常在“微笑”中淡挂“泪痕”。
诗的前两节,侧重抒发女儿对母亲的依恋,那么面对儿女的依恋,面对儿女们长久的远离,又鸟儿般地归来,母亲是怎样的呢?诗人也未曾多着笔墨深描细说,而只写道:“她凝然……含泪地望着我/无语——无语”。读到这里,我们眼前油然浮现出一位面带微笑,眼含泪水深深凝望着远去的儿女的母亲形象。她无语,无语中是天地般广阔的胸怀;她凝望,凝望中是大海样深重的爱意。是呀,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及母爱的神圣、伟大和崇高!诗的最末几句将此情此爱推向极至——“母亲/致词如此/累你凄楚——/万全之爱无别离/万全之爱无生死!”谁说不是呢?世间之真情真爱岂是别离、岂是生死所能阻隔,所能泯灭的?尘世变迁,沧海桑田,唯“万全之爱”永恒!此节情感激荡汹涌,使母爱的主题得以升华,愈浓愈重,撼人心魂。
应该说“母爱”是冰心作品表现最多的主题之一,她一遍又一遍地对人世间这最纯、最美、最伟大、最无私的爱,执著地做着她的歌咏。在《繁星》中她写到:“小小的花/也想抬起头来/感谢春光的爱/然而深厚的恩慈/反使她终于沉默/母亲啊/你是那春光么!”这里则用温暖明媚的“春光”来喻母爱深思。“母亲,啊/这零碎的/你能看一看么? /这些字在没有我以前/已隐藏在你的心怀中”这“零碎的”、“隐藏在母亲心怀中的”东西是什么呢?也便只是那一个字——“爱”。“母亲啊/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它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再次写出了女儿对母亲的无限依恋。“海是深阔无际不着一字”(《通讯七》)则是以深阔无际的大海,来喻母爱的神圣与伟大。而这些情感一遍遍地流露与抒发,均是人生真情之所至,不留丝毫矫揉造作之痕。这也再次让我们体会到了冰心含蓄蕴藉,清莹隽永,玲珑剔透的小诗风格。赵景深称赞她的诗“清新”“甜蜜”,而苏雪林则用“澄澈”“凄美”来评论。
总之,冰心将其细心体验而自然酿造的人生情感与其真纯、隽永的风格完美结合,使她的小诗有如浩瀚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晶莹之中静静启悟人的心性:又如广袤大地上的湾湾春水,温润之中默默浸润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