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10期


秋天的孩子

作者:睿 安




  一直觉得人的感受力在秋天特别敏锐,最能领略书中的况味、画中的意境;个个都成了诗人。
  那天,在课堂上我说:“孩子们,让我们来聊聊秋天吧!”他脱口说出:“我爸妈在‘秋天’离婚……”
  愣了两秒钟后,他像不小心泄漏心底秘密似的,把头压得好低好低。我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随时随地会倏然而出地刺伤孩子的心。
  而后他一连串的对话,让我心中原本诗意的秋天急转直下——比冬天还冷。
  课本上形容落叶是秋天托北风寄来的信笺,我觉得很美,他却说:“落叶根本是大树不要的孩子,只好乘着北风到处去流浪。
  我说:“秋天一到,候鸟又来了,它们千里迢迢飞渡海洋到台湾做客。”他说候鸟费尽千辛万苦,只是为了找妈妈,就像“万里寻母”的故事一样。
  “秋天,桔子红了!”他说桔子是妈妈最爱的水果。妈妈总是把桔子剥得好干净,肥肥嫩嫩、圆圆滚滚的,像光着身子的小野儿,看了忍不住想吸一口。
  我说:“人秋后,八月桂花香!”他说他记得桂花的味道,妈妈曾带他到公园捡拾飘落的桂花,然后掏一把封进茶叶罐里。 妈妈说,过些时日,桂花香和茶叶香就会像我和她一样你侬找侬永不分离。 “秋天,蟹黄肥了。”我说。他眼里有股超龄的怅然,冷冷地问:“老师,螃蟹爸爸和螃蟹妈妈生完小螃蟹后,会离婚吧?”
  我说:“秋天很好,有中秋节吧!”他说自从妈妈不在身边,月饼吃起来不甜;月亮怎么看都不圆。
  我说,秋天枫叶红了。他说那是因为枫叶宝宝,心里难过得要命,却又憋着不哭,才会把脸绷得红通通。
  “秋天,芒草白了山头。”他忧心忡忡地问:“如果我长大,妈妈头发都白了,她还认得我吗?”
  他说……
  他说……
  我说不出话来,闻到了秋天的萧索。
  (摘自《台港文学选刊》2002年3月)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