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3期

　　写愁之作历来颇多：或直抒胸臆，或融愁于景，各具特色。李清照的《武陵春》写愁，自铸新辞，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
　　此词作于南宋高宗绍兴五年(1135年)。当时北国沦陷，丈夫亡故，词人寓居浙江金华。这首词以委婉曲折的手法，表达了作者对国破家亡的满腔忧愁。整首词含蓄蕴藉，于“短幅中藏无限曲折”(清朝黄氏《蓼园词评》)，耐人寻味。
　　首句“风住尘香花已尽”，初看不过是咏风吹花落而已，然而细细想来，“风住”两字富有暗示性，它告诉我们：在此之前曾经是风吹雨打，落红成阵的日子；此时，词人定是枯坐室内，其心绪之苦闷可想而知。“尘香”即后来陆游《卜算子》词中“零落成泥碾作尘”之意，天已放晴，落花成泥，寄寓了对美好事物遭受摧残的惋阶之晴和对自身“流荡无依”的深沉感慨。“句中有余味”，令人一唱三叹。“日晚倦梳头”，这是描摹人物的动作，是从梳妆方面摹写意绪的诗句，这在易安词中有多处体现，例如：“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诉衷情》)，“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菩萨蛮》)，“起来慵自梳头”(《凤凰台上亿吹箫》)，“髻子伤春懒更梳”(《浣溪沙》)。——它们或是抒发伤春之情，或是表现离情别绪，或是摹写娇慵神态。这里“日晚倦梳头”写出了作者在国破家亡的处境中那种难以排遣的凄惨心绪。看看遗物仍在，想想丈夫已逝，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不禁悲从中来，感到万事皆休，无穷索寞，因此懒于梳头。“欲语泪先流”，眼泪是表达情感的工具，例如：“泪眼依楼频独语”(冯延巳《鹊踏枝》)，“相顾无言，唯有泪干行”(苏轼《江城子》)，“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柳永《雨霖铃》)。李清照写泪，先以“欲语”作铺垫，然后泪水扑簌而下，把那种难以控制的满腹忧愁倾泻出来，凄婉动人。词至此收束上片，一腔愁苦的宣泄到此暂告一段落。
　　词的下片在挖掘内心感情方面更加深邃。“闻说双溪春尚好”，语气陡然一转，词人刚刚还在流泪，现在听说双溪春色正浓，遂起出游之兴，“也拟泛轻舟”了。“闻说”，只是从旁人处听说，可见自己整日独处，照应了上片“风住”、“日晚”两句。“春尚好”、“泛轻舟”，用词轻松，节奏明快，表现了词人的片刻喜悦之情。“也拟”显得婉曲低回，说明词人游兴不甚浓。但是人未成行，心绪又转：“只恐”双溪舟小，载不动那么多的愁苦。上片“欲语泪先流”一句至此便点出缘由。下片“一转一深，一深一妙”(刘熙载《艺概》)，将细微的心理活动，惟妙惟肖地勾画了出来。
　　最后两句用夸张的比喻形容“愁”，自然妥帖，语意新奇，想象惊人，寓情于景，成为描摹愁思的千古名句。
　　《武陵春》一词，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兵荒马乱中人们共有的离情别绪。李清照用巧妙的手法将时代的悲哀融进了自己的词中，从而使该词具有社会审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