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5期


多方对比 展开冲突

作者:韩 伟




  戏剧是表现冲突的艺术。对比使冲突更尖锐,矛盾揭示更充分,人物性格展示更全面。关汉卿的著名杂剧《窦娥冤》第三折充分调动各方面对比,取得了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下面,笔者从五个方面进行阐述。
  
  一、人物与环境对比
  
  生活在一定环境中的人物,其命运受着环境的制约;但人物对环境也有一定影响。第三折中,暑热难当的三伏天下,代表国家机器对窦娥施行斩刑的监斩官、解押的公人和行刑的刽子,加上拥挤的看客,构成了刑场这一特定环境。而监斩官“今日处决犯人,着做公的把住巷口,休放往来人闲走”的命令,公人“鼓三通、锣三下”的音响,以及刽子“磨旗、提刀,押正旦”的动作,更使刑场的气氛加倍地紧张、严酷。在这一背景下,披枷带锁的死囚窦娥被解押上场,“则被这枷纽的我左侧右偏,人拥的我前合后偃”。强大冷酷的法律机器和弱小无助的女子,杀气腾腾的场面与呼告无门的死囚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预示着一场弱肉强食的惨剧即将发生。一开场,戏剧冲突就以不可调和的人与环境的矛盾对比展现出来。
  强大的环境注定了窦娥的屈死,但窦娥对这一黑白颠倒的现实并非逆来顺受,束手待毙,她一直不屈地反抗着。从开场时的指天斥地到临刑前的三桩誓愿,无一不是坚决抗争的明证。在衔冤屈死后,三伏天竟“真个下雪了”。
  环境的决定性与窦娥的反抗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弱女子窦娥以自己强有力的反抗影响着、甚至改变了环境;而看似强大的、决定人物命运的环境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环境结束的只是窦娥的生命,这反而更加突出了人物精神力量的强大有力。
  
  二、人物自身性格对比
  
  窦娥的性格是刚强和温顺的复合体。
  一出场,面对这明明被冤枉却无法挽回的命运,窦娥不能不感到冤屈、悲愤,她由冤生怨,把斗争的矛头首先指向原先对其抱有幻想的封建神权,并对其进行了愤怒的控诉和谴责:“……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对封建神权从信赖到怀疑到大胆否定,窦娥刚强不屈的反抗性格己非常明显。
  反抗性格更集中表现在临刑前。窦娥以“血溅白练”、“六月飞雪”的誓愿来抗争,要将自己天大的冤情昭示于众;她还以“着这楚州亢旱三年”来报复,要让上天惩治那些草营民命的封建统治者,集中体现了她“争到底,竞到头”的反抗精神。
  窦娥性格的另一侧面在诀别婆婆时得到充分展现。为不让婆婆看见自己“披枷带锁赴法场餐刀”,她央求刽子手改道后街;邂逅婆婆,窦娥诉说屈招的原因:“怕连累婆婆。”与婆婆诀别时她只央求:“你去那受刑法尸骸上烈些纸钱”,“遇时节将碗凉浆奠!”并劝慰婆婆:“再也不要啼啼哭哭、烦烦恼恼、怨气冲天。”为救婆婆牺牲了生命,要求却如此微薄;自己衔冤即将处斩,却挂念婆婆的身体,窦娥的善良与孝顺得以充分展现。
  性格中对立的两个侧面的对比展现,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原来那么善良孝顺的窦娥,“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悲惨命运尤其令人同情。借此对比,剧作者对造成人物悲剧命运的黑暗社会的揭露也更加深刻。
  
  三、对立人物态度对比
  
  临刑前,面对封建统治者的代表监斩官,窦娥由冤生恨,立下三桩誓愿,由要昭示冤情到控诉社会黑暗,层层推进,一桩比一桩更慷慨激昂,斗争性更强烈,与监斩官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第一桩,窦娥“要一领净席,又要丈二白练”,监斩官随口答应:“打什么不紧!”态度轻松,不当回事,是对窦娥要“血溅白练”誓愿的不信与不屑。窦娥发下第二愿: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窦娥尸首。”监斩官云:“这等三伏天道,你便有冲天的怨气,也召不得一片雪来。可不胡说!”态度紧张、心中害怕。窦娥毫不退让:“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最后时刻,窦娥再以“着这楚州亢旱三年”的第三愿,把斗争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无心正法”的昏官污吏。监斩官慌忙打断,厉声呵责:“打嘴!那有这等说话!”正是对窦娥正义呼声的极度心虚与恐惧。这尖锐的人物态度对立冲突,使剧情发展到了高潮。
  由此,窦娥在顽强抗争中表现出来的执着、坚强与自信,与监斩官的由不屑到害怕到恐惧的态度变化形成强烈对比,突出展现了无法调和的阶级对立,也充分暴露了封建统治者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虚弱本质。
  
  四、戏剧情节上的虚与实对比
  
  第三折戏共四个情节:押赴刑场,婆媳诀别,刑场立誓,誓愿应验。前三个情节的写实与第四个情节的异兆形成对比,写出窦娥的冤情“感天动地”,让我们看到了当时黑暗现实中冷酷的一幕: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善良无助的弱女子窦娥无论感到多么冤屈、愤怒,无论对自己的誓言多么坚信,其含冤被杀的命运都无法改变。这一现实主义的描写,充分展现了窦娥的冤屈,揭示了她执着抗争的原因,也突出了人物悲剧的社会性和必然性。
  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忽然“阴了”的天空和“好冷”的阴风为窦娥受戮渲染了气氛,鲜红的热血飞溅到了那悬于旗枪的丈二白练上,天地间一刹那竟真的飘飞起纯净的白雪,这一浪漫主义情节,表现了无助的弱女子窦娥的誓愿终于得到上天的回应,这一“感天动地”的舞台场面,产生了十分鲜明的视觉刺激,令观众(读者)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并使压抑已久的、无法宣泄的悲愤情绪得以宣泄,悲伤与无奈被正义必胜的信念所取代,观众(读者)的心灵得到净化与升华。
  剧情上的虚与实安排是一种必然:正因为写实中充分细致地表现了窦娥的深重冤情,才可能有虚写中的“感天动地”;也惟有感天动地的浪漫主义手法,才能令人更深地体会到窦娥不屈的反抗精神的伟大与崇高。
  
  五、对天地鬼神的否定与对其寄予幻想的对比
  
  窦娥初一出场,指天斥地痛责鬼神,对封建神权作了大胆否定。然而临刑前又借天地显圣来昭示冤情,警诫邪恶,客观上形成矛盾对比。这反映出剧作家世界观的矛盾:一方面,作者看到了当时社会的黑暗与不公平,“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也触及到了社会黑暗的根源:“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不可谓不深刻。但另一方面,由于时代与阶级的局限,作者找不到解决社会矛盾、惩治邪恶、救助百姓的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天地显圣这一虚无的幻想上,给当时的人们一种精神上的安慰。这一矛盾对比,突出了剧作家对黑暗社会的愤恨不平与对社会矛盾无法得以解决的深深苦痛。
  (注:《窦娥冤》一文见高中语文课本第四册)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