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7期


雪山

作者:王 宇




  我觉得在我就这么活了18年的日子里,最失败的,就是迟迟没有理解到生命的珍贵,没有意识到活着的含义,没有体验到那种成长的艰辛与酸苦。
  我总是自以为是,又碌碌无为,感觉总那么自然的活着,就像写小说,5岁上学,10岁辍学,15岁工作那么简单。
  如果那次我没有登雪山,我想我的生活真的就如我面前的那杯咖啡,速溶、无味而那么的简单。
  雪山,我18岁只见过一次,但它却告诉我18年都未理解的东西。
  写到这里其实有些困难了,因为有山就有景,何况是雪山,我企图用最美的语言修饰它,但美了就不真实,真实了就不美,因为,那一段日子,在我心中是一种形式的遗憾。
  感情交织得很厉害,也很乱,我不想再撕我手中的稿纸,而山则是闪着光的、白茫茫的一片。
  那座山,在青藏高原的某地,是登山爱好者的一个好去处。而我,则在刚过完18周岁并且马上就要面对高考的时候,远离家门浪迹到了这片雪山。
  我原本只是期待这仅是一座雪山,只是可以发泄自己内心对现实的压力或者逃避对未来的恐惧的地方。
  我没有期待它成为我心中的一种寄托,甚至没有想过它能告诉我什么。
  我生于冬天,在我出生之后便不惭地看见白色,白色的护士服。白色的墙壁,然后便是那白色的雪,而我在18年后的若干天里,又看见了更大的闪着光的,白茫茫的雪。
  写到这里,我又遇到了些麻烦,我总是把雪写成血,纸上的墨团越来越多,我也开始想,那些白色的雪迹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原因。
  青藏高原比我们这里的冬天还要冷,我去了之后,先买了两把藏刀,是那种很精致却又不失大气的藏刀。记得买鞭刀时我驻足观看了很久,老是在想,用它自杀应是自己的一种荣耀,一种自豪,也许我真的不知道生命对于我价值几许。
  在我到达那里的第三天。我准备登山,在这儿登山是要报名的,只有如此才可能统筹安排,且可以保证安全,我被通知与另外两个日本人一起登山,于明天早上八点。
  这两个日本人很高大,也很英俊,稍会一些汉语,可以与我进行简单的交流。晚上我们就住进了山下的基地,他们很友好,因为他们当时请我喝了酒,还告诉我这是他们的一种习惯,在登山之前都要出来喝酒,因为也许明天就是他们无法预知的未来。
  喝酒本身就一件趣事,而晚上喝酒更容易令人兴奋,在青藏高原的晚上喝酒似乎在兴奋之外更多出了一份洒脱与坦然。
  但在那一晚我们喝的是青稞酒。美好的一幕。
  青稞洒很好喝,是香甜的那种好喝,记得当时,他们告诉我在那儿不能喝啤酒的时候,我就有一丝后悔,因为我对酒是非啤酒而不喝的,但当我喝下了第一口青稞酒后,我突然觉得我好幸福,在喝下第六杯时,我给他们讲了武松打虎的故事,然后告诉他们我现在的幸福感受。他们乐呵呵的告诉我,能感到幸福所在的人是最幸福的。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他们很仔纫地打点着行装,我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我对自己的能力是从不怀疑的,因为我是一名登山高手,但登雪山这的确还是第一次。当我们爬到了那闪着光的白茫茫的雪山中时,我突然感到很激动,但我很快就忍住了,我时时都记得几条起码的准则:爬山不能大喜大悲,要心情平稳,不能大声说话,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行事,不要总企图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记得当时那两个日本人还专门告诉我,假如我落难了,他们是不会救我的,“登山就是这样”,他们总结似的说到。
  在闪着光的白茫茫的雪山上是孤独而亢奋的。
  记得我曾有一段不成熟的、美丽的爱情故事。那也是我一段刻骨铭心的历史,我觉得那时我很幸福,是茫然的幸福,也许就是这种茫然令我茫然地进进出出,茫然地活着茫然地哭,当我能一个人爬上这闪着光的白茫茫一片的雪山时,我就告诉自己:再美丽的爱情故事都是要我负责的。我曾问过别人负责的感觉是幸福的吗?也许那会缺少许多美丽。
  这时旁边滚下一个小雪球,它很像足球,我小声地说。记得最早看球是在巴雷西时代,我之所以记住那段历史,是因为他左臂上的那段蓝色袖标,大概在马尔蒂尼时代我也戴上了队伍袖标,在一个仅有几百人的小学校中我戴上了它,我判断在球场上负责是幸福的。
  我的耳朵有点震动,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生活,曾经很喜欢听哈狗帮的歌曲,一种发泄的真实的rap,记得有句歌词;“我的生活放荡,每天……”我觉得我常常都会有这种境界。我的生活,我总认为是充实的,但我却很少感受它的快乐,我是生活在压力与期望中的一个失败者。在这里我习惯了我耳朵的震动,而且总是在学校之中,我总是愤世于艰辛的学习,我总是耳震之后问自己:路到底在哪里?光线在我眼中闪耀了一下,我感到有点目眩,记得每当我爬到那座27层大楼的楼顶且站在边缘栏杆上俯视下方时就会有这种感觉,我会目眩得害怕,我曾讲给我的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听,当我说我在27层边缘往下望会目眩时,我的那位很好很好的女朋友告诉我:你是不是感到生活非常轻松与简单。我回答我觉得生活很沉重很复杂。
  我感觉到地在震,我集中精神,望了一下雪山,仅仅是那抬头的一瞬间,那两个日本人就不见了。也许他们还没来的及告诉我“登山就是这样”,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突然想起了生命的珍贵,幸福的所在……
  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我还可以感觉到那闪着光的雪,我用力动了一下,伸出了我的手,爬出了雪堆,望着身边那闪着光的、白茫茫的一片……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