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0期

　　一
　　
　　外婆知道我喜欢狗，特意买了一只小狗崽给我。
　　小狗崽不大，刚满月，小得很。能吃些米饭馒头之类的东西，它也想吃骨头，但大块的吃不进，中等的只能含在嘴里，根本没法吃。
　　小狗不算很漂亮，是只小土狗。全身除了嘴巴尾巴和后半部分脊背上是黑色的外，其余的地方都是棕色的。
　　刚来家里，它很害怕，全身发抖，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声，看着怪可怜的。小眼睛总盯着你，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它怕归怕，饭还是吃的。一盘肉汤拌饭，它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然后就趴在窝里舔毛，挠痒，也不发抖了。
　　小狗适应能力挺快的，不一会，就跟在我身后跑起来了，跑起来一颠一颠地。好逗人喜欢的狗。
　　它睡觉才有意思呢。一般的狗睡觉是蜷成一团又或是侧向一边的。它不，这家伙像人一样，仰着睡，四只腿还缩起来。它还打鼾，鼾声还不小。睡了一会儿，它会调整姿势，不打鼾了，闭着眼动来动去，直到调整出一个大概是最舒服的睡姿，它才会继续发出鼾声。
　　小狗有个不好的习惯，睡了大约半个小时，又会醒来吃几口饭，吃完到处走走，看看，闻闻，舔舔，然后，睡觉。
　　可是，我们这里发生了疯狗伤人的事件，而且不止一次。所以，来了命令：家属区严禁养狗。这只狗只在我家呆了三天，便又被送走了。
　　这大概是学生时期养的最后一只狗吧?
　　
　　二
　　
　　比起这只无名的小土狗，点点应该算是幸福的，但同时，它又是不幸的。
　　点点是我八岁那年养的狗，它是婶婶家的叭儿狗所生。我养它是因为没人要它。它不像别的叭儿狗那样看见富人就摇尾巴，看见穷人就狂吠不已。它属于那种不管你穿着如何，不管你态度如何，它一律都大叫的那种狗。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对我不大叫。妈妈说我有狗缘，于是，我养了点点。
　　叫它点点是因为它全身雪白的毛上面有一些不均匀的黑点，再加上它很小，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它很会吃，也很会挑食。它只吃肥瘦均匀的肉，太肥太瘦的一律不吃；又特爱吃饼干，爱吃甜食，尤其爱吃冰淇淋。又很会喝牛奶。所以，它很肥，肥到四只小腿都快支撑不住那肥大的身躯了。从前肢到后肢，中间那一段是鼓出来的， 比身体其它部分宽了好多，所以确切地说，它只是肚子大，是个肥得很不匀称的家伙。
　　点点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我把我的零食都给了它，再加上它原本就有的一日三餐，它不愁吃，不愁穿，它也不用穿。它睡的是我们平时用的沙发垫，很厚很软的那种，还有几条小毛巾，它冷的时候，会钻到毛巾底下。
　　我以为吃得好，睡得好的点点会长生不老的，谁知它很快就死了，是因为它吃了外婆家围墙外那只被老鼠药毒死的老鼠。
　　我看见点点在抽搐，口里吐着白沫。几分钟后，它停止了抽搐，停止了吐白沫。爸爸告诉我，它已经死了。
　　我抱着点点大哭了一场。
　　从那以后，我好久都没养过狗，我怕再次失去它，我怕。
　　
　　三
　　
　　全家都接受了点点死亡的事实，不再悲伤。爸爸又买回了一条狗。
　　这狗一进屋就到处乱窜，一点都不像别的狗那样到了新地方会害怕。也不知它在哪儿踩了水，在地板砖上跑得直打滑，摔了几次跟头。后来，它终于明白不能跑了，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走，可它老记不住，不一会儿又开始撒欢，当然又会重演历史。
　　它疯够了，就睡在鞋柜那个空层里。
　　看了它一会，我发现这狗长得很特别，嘴巴到耳朵的毛比别处的毛要长一些。老爸告诉我，这狗是江西出产的一种猎狗，比较有名。因此，我十分喜欢这只狗。希望有朝一日它会长得好大，有谁敢欺负我的话，让它帮我，也许我还能带它去打猎呢。可它毕竟还是一只小狗，看它小口小口地吃东西，我恨不得将食物塞到它嘴里去。
　　老爸告诉我这狗叫“溜溜”，我不喜欢这名字，想帮它改个名，可是行不通，这狗与众不同。别的狗认人，只要是主人，你叫它什么它都会过来，可这只狗偏要主人叫它溜溜，不然，它就让你在那拍手跺脚干着急，就不过来。这狗有个性，我喜欢。
　　本来希望溜溜快些长大了，可我后悔了，就因为它长得太大了。它的小窝，也就是鞋柜的最下面那一层，它钻不进去了。老爸用一个大竹筐给它做了个窝，放在院子里，上面还搭了个顶，这样雨就淋不着它了。我觉得它太可怜了，从屋里到院里，它一定不适应，一天除了我，就再没有人跟它玩了；也不知道它晚上冷不冷，一只狗在外面会不会害怕。可无论我怎么求父母，他们还是不肯把溜溜放进来。
　　我只有背着父母把溜溜弄进来，我不开门，只要从窗户边放一个竹筐下去——当然里面得放点吃的。那狗就会跳进去，我再把竹筐收上来。
　　我让它睡在我装娃娃的纸箱里，反正它一身的毛，和娃娃也差不多，再说，爸妈来检查我睡着没有时，也不会去注意箱子里的溜溜。它也挺乖，一般不会出来。
　　可溜溜睡在箱子里喉咙里会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怪声音。当然它就被发现了。
　　爸妈对我的行为做出了处罚，把溜溜送到外婆家去了。因为我，也因为溜溜在院子里爱叫，影响了邻居的休息。
　　溜溜被贬到外婆家看门，它似乎觉得不公平，到处破坏东西。外公种的花被它咬了不少，花盆也被它打烂了，还把外公种的广玉兰树的根刨了出来。外公把它关进了鸡窝，它还是不老实。鸡窝有好几层，底下是鸡，上面还有鸽子，溜溜天天在里面吃鸡蛋，还咬死了几只鸽子。
　　溜溜总是犯罪，外公受不了，把它赶了出来，让它在外面乱跑。当然，一日三餐还是给的。溜溜也只有吃饭睡觉时在家，后来，晚上也不常回来了。
　　有一天，溜溜出去后再也没回来了，外公外婆认为去了个大祸害，还挺高兴。
　　我不知道溜溜是不是成了谁家桌上的一道菜，也不知他们吃狗肉时有没有想到，这是我家的溜溜。
　　
　　四
　　
　　干妈得知溜溜丢了，又送给我一只小狗，是她家那只纯种狐狸狗生的。据说她那只狗是花了一千多元买来的，那么，这只小狗至少也值个五六百元吧?这只狗大概还没有一斤重，就能值五六百元，可比我贵多了，就算把我切了去卖，整个加起来大概也卖不了这么多钱。所以这对这只狗十分尊重。
　　比起那些三四十元一只的小土狗，这只狗显得娇贵许多。好在它来我家的时候，只会喝牛奶，还没吃过别的食物，不像它妈那样挑食。它妈专吃火腿肠，还不能是那种一两元一根的，是那种十多元一块的方形火腿肠，还得是双汇那种名牌火腿肠。肉质不好的不吃，比人吃得还讲究。想想，这只小狗要是也这样吃，我一定会把它扔出去，我还没资格天天吃那种火腿肠呢。
　　也不知谁给它起了个名叫“巧巧”，它似乎也认定了这个名。你去叫别的试试，它耷拉着小尾巴，无精打采地走过来：你若叫一声巧巧，它摇着尾巴，飞快地跑过来。有时还会摔倒，它会站起来继续跑，然后就在你面前摇头摆尾。
　　不过，它还是和这个名字挺相像的，好聪明。它总会想尽办法来讨得人的喜欢。人一进屋，它就使劲地摇尾巴，发了疯似的摇。人走到哪，它跟到哪。你看电视，它也趴地上，盯着电视，好像真的看得懂呢。你跟他玩时，他总喜欢用后肢站立起来，有时还能走上两步。但大多数时候都站不了多久，会向后倒在地上。它喝牛奶时也总摔跤。那装牛奶的小盘没多深，它大概把那当成一个池塘了吧，总把脑袋往里面伸。它只靠前肢撑地，后肢还要翘起来，所以不止一次地从盘子这边翻到盘子的那一边。最后落地的姿势还挺完美，牛奶居然也不会被打翻。
　　巧巧长大了一些，它就很淘气了，叼着鞋子满屋子跑。它还专叼皮鞋，布的不叼，有鞋带的不叼。也不知这是从哪学来的叼法。或者是这种高贵品种的狗固有的一种怪癖吧?
　　巧巧最后的命运也和那几只狗差不多，也被送走了。因为它太高贵了，也太难养了。不过，它是我养得最久的一只狗。
　　
　　[点评]
　　这篇写狗的文章，叙述从容，语言顺畅，娓娓道来，在平实的过程中蕴含着作者的感情，同时也隐含着某种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