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文明的守望 悲壮的精魂
作者:刘海清 苏艳霞
胡杨是什么?在作者特殊的审美观照下,胡杨具有了极深的内蕴。胡杨是被大漠洗礼得苍凉斑驳的千年西域文明所遗留下来的一道独特景观,胡杨是一亿三千万年前遗下的古老树种。胡杨是“最坚韧的树”,“遇强则强,逆境奋起,一息尚存绝不放弃”。胡杨是“最包容的树”,包容了“天与地”,“人与自然”。胡杨是“最悲壮的树”,“生下来一千年不死,死了后一千年不倒,倒下去一千年不朽”,这种悲壮本身又充满了无比的瑰丽和神奇。胡杨是最不孤独的树,它与红柳结为知己,与红树林心心相印。胡杨是最不能倒的树,它“孕育了整个西域文明”,它是西域文明发祥、发展乃至衰落的活化石。至此,胡杨对古代文明的守望,对现代环保意识的内在冲击,胡杨的悲慨豪壮与美丽忠直,胡杨的包容大气与坚韧顽强,在作者长歌当哭般的描述中,滔滔汩汩,一泻而下,荡气回肠,带给读者的是心扉的猛烈撞击和灵魂的严正拷问!好的文章,使读者读后必然理性生发,情感净化,灵机启悟,并内化为积极人生的价值参照和情感动力,在这个层面上,我们广大读者应该向作者潘岳致以崇高的敬意!
本文在艺术手法方面也一如它的思想内蕴一样卓然不俗。
首先是抒情和说理的高度融合。显而易见,作者是以树喻人,感物吟志。文章开篇在记述了胡杨是被大漠淘洗千年而残存的文明碎片以及胡杨的地理分布之后,便开始了议论和抒情。看到胡杨,作者首先便有一种“感悟”和“冲动”,“便是想通过今生的修炼而在来世登上白云去了解天堂的奥秘”,这隐隐说明了生命只有经过苦难才能达到涅槃,胡杨不正是如此吗?这种婉曲式的议论充满了理性色彩。接着,作者说胡杨是“最坚韧的树”,胡杨的“精神”使男儿“血脉贲张”,这是抒发对胡杨的热烈赞美。作者说胡杨是“最包容的树”,包容了天地自然,与其他物种“和谐共生”,“正是儒学的真髓”。通过胡杨,作者揭示了中国儒学天人合一、共荣共存的真谛和中华文明滋生的根系,作者说胡杨是“最悲壮的树”,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生而英勇,死而悲壮,这是作者滴泪的讴赞。作者又阐述了胡杨的“并不孤独”,胡杨为西域文明所作的巨大贡献。让胡杨不倒,人类应该做些什么,在文章的最后,作者以悲怆的呼号直抒胸臆,“为拼搏的战士而哭”,“为倒下去的伤者而哭”,“为那死而不朽的精神而哭”,作者运神来之笔,以近于浪漫的笔法收束全文。“我是胡杨”,这回答如天籁轰响,久久萦绕在我们的脑际。纵观全文,抒情、议论水乳交融,情寓理中,理出情外,情之殷殷,理之切切,我们简直难以分清何者为情,何者为理。
其次是排比和拟人的综合运用。始于意格,成于字句。好的思想必须有好的语言支撑和架构。本文气势磅礴,情感真挚动人,这主要取决于文章大量使用排比和拟人手法。请看,写丝绸之路上络绎不绝、逶迤而行的人时,“一边是空旷的令人窒息的死海,一边是鲜活的令人亢奋的生命;一边使人觉得渺小而数着一粒粒流沙去随意抛逝自己的青春,一边又使人看到勃勃而生的绿色去挣扎走完人生的旅程。”排比的运用,正是抒写在丝绸之路上精疲力竭、濒于绝望的人们,被“鲜活的生命”、“勃勃的”“绿色”所召唤而走向新的人生“旅程”。再如,写胡杨的同属兄弟红树林,它们“注定要保卫海岸,注定要为身后的繁华人世而牺牲,注定要抛弃一切虚名俗利,注定长得俊美,生得高贵,活得清白,死得忠诚”。此处排比的运用,说明了红树林的高尚品格,从而见证胡杨的“并不孤独”,从侧面讴歌胡杨。又如:“上帝每一滴怜悯的泪,只要洒在胡杨林入地即干的沙土上,化出满天的甘露,就能化出清白的正气,就能让这批战士前赴后继地奔向前方,就能让他们继续屹立在那里奋勇杀敌”。此处排比说明了胡杨的博大与崇高,只知奉献,不知索取。排比使文章气格雄放,表意酣畅淋漓。文章还大量使用拟人,在作者笔下,胡杨具有了人的思想和情感,具有了人的行为和动作,是大漠的精魂,绝地的生命,英勇的战士,文明的使者。胡杨寄寓了作者无尽的人生体验,表达了作者对美好理想的热烈追求。
最后是整段写景和零散写景的自然垫衬。文章开头一段,描写西域的“繁华”,用了一大段文字:列国繁华、烈马狂嘶、狼烟升腾、胡舞飞旋……描写“苍凉”的西域:驿道残破、古城荒凉、骆驼孤零、羌笛飘忽……在之后的行文中,写景便是零零散散的,例如:“铺天盖地的层层风沙”,“一丛丛、一团团、茸茸的、淡淡的、柔柔的红柳”,“猎猎”西风中的大片胡杨林等等。写景全从抒情议论的需要出发,行所当行,止所当止,整散交错,恰当点缀,既使文章行文上不流于单调和板滞,又深化了文章的审美意境。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本文作者潘岳并非纯粹的文人墨客,而是国家环保总局官员。本来,吏者为文,难免流露官腔儿,但作者胸襟阔大,忧患深重,才华横溢,文采激扬,写出如此高迈大气的美文,那笔下展露的是中国文人的至情至性,那笔端透出的是正直官吏的悲悯情结和人文关怀,岂是吟花弄草之辈所能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