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精巧的结构与深刻的思想

作者:张利娜




  现代文学史上,聂绀弩是继鲁迅之后又一位战斗性极强的杂文作家。如果说鲁迅的杂文是投向敌人的匕首和投枪,那么,聂绀弩,这把天青色的、用机栝发箭的强弓射向敌人的则是一枝枝利箭。 聂绀弩横溢的才气不仅体现在创作形式上不拘一格,长于创新,更体现在他面对世事时目光如炬,思想深邃。细读《我若为王》一文,可得窥一斑而略知全豹之妙。
  《我若为王》一文,构思新颖奇巧,不落窠臼。作者胸有成竹,技法环环相扣,令读者不得不叹服他的奇思妙想。
  文章首先巧施虚拟假定之法,由一部电影的名字“我若为王”写起,避开正面落笔的常规模式,独辟蹊径,反向切入,紧扣一个“若”字,假定“我若为王”会怎样,为下文展开虚拟想象预留了广阔空间。紧接着,以“排山倒海”之法,挥毫泼墨,用四大段,将近三分之二的文字沿着虚拟假定的思路大胆设想“我若为王”后出现的假定事实:我的妻子,纵然没有任何德行,也依然是王后;我的儿子,纵然是一无所知、一无所能的白痴,也仍然是太子或王子;我的女儿,我的亲眷,无论他们怎样丑陋,怎样顽劣,结果都一样——“会被人们像捧上天的星星一样捧来捧去。”我更是没有任何过失,没有任何罪行,看不到真正的面孔,听不到真正的声音,包围在我周围的只有一张张谄媚的脸,一个个卑躬屈膝的身影,这种种荒诞的情景如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从妻子到儿子到女儿,再到自身,文章在层层铺排步步推进中,把“势”蓄得很足。在“我”已被推向虚幻的巅峰之时,作者又不失时机地使出“捧高跌重”之法,将洋洋得意的“我”一把拉下来,揭出本相。“高处不胜寒”,原来登上王位宝座后,感到的不过是单调、寂寞和孤独 ,这时的“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并非什么“九五至尊”,只不过是生活在奴才们中间的一个奴才的首领而已,霎时间由云端而跌入深渊。作者在这里笔锋一转,巧妙批判了皇权意识和奴才思想,表达出内心深处对王者的蔑视嘲讽和对奴才的憎恨与无情。至此,我们方了解了作者的良苦用心,原来前面的种种假定设想,都是为后文正面展开议论,批判皇权意识和抨击奴才思想作铺垫的,我们在开篇时已不知不觉中了他的“欲擒故纵”之计。最后作者再以“波澜突起”之法,作戏剧性突转,写出自己对“奴才首领”地位的痛恨——“我将把我的臣民一齐杀死,连同尊长和师友,不准一个奴种留在人间。我将没有一个臣民,我将不再是奴才们的君主。”此处作者把彻底铲除皇权意识和奴才思想的强烈愿望表露无遗,高呼出“我若为王,将终于不能为王,却也真的为古今中外最大的王” 这一心声,来捍卫人类的尊严与独立。至此,自然收束了全文。精巧的构思,恣肆的行文,怎不令读者拍案叫绝。
  一篇优秀的杂文,固然离不开新颖的构思,精巧的结构,但从根本上来看,作者犀利的眼光、深邃的思想才是文章真正的“骨”。面对一个封建皇权统治了几千年的国家,作者没有满足于简单地批判皇权意识,而是凭着自己特立独行的做派和一贯到底的反叛精神,从一般人思考止步的地方起步,从对皇权意识的形象化批判转向对奴才思想不遗余力的抨击,毫不留情地绘出了奴才的丑恶嘴脸:谄媚阿谀、唯命是从、俯首帖耳、卑躬屈膝、巧言令色、欺软怕硬……并深入揭出两者的密切关系:表面来看是相互对立的,掌握皇权的人是统治、管理“奴才”的一方,而“奴才”是接受统治、管理的一方。皇权要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奴才”只能是、也永远是被要求的一方。但二者却相互依存,互为条件,“皇权”是建立在“奴才”的地基之上的,皇权的高压是奴性产生的原因,反过来,奴性的不自觉、群体的无意识又成为皇权得于巩固、延续的温床,这就揭出了病灶。结尾作者奋力呼唤要铲除一切奴种,将人们彻底从“皇权”、“奴性”的枷锁下解放出来,最终实现人人为王、人人不是王的平等、民主的制度,开出了中国重生的药方。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