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令人敬畏的动物和植物们
作者:王 剑
城市的树
□谭艺君
树,曾是大地天然的衣裙,当城市的楼群撕破这件美丽的外衣,当钢筋水泥的建筑物以疯狂的速度生长,树,退化成了城市颈间一条青绿的丝巾,在尽力地丰富城市灰色的表情。
修剪的树
城市的树,都修成了各种各样的造型。道路两旁的冬青,被齐齐地剪掉了脑袋,直直地站在一条直线上,不能有一根旁逸斜出的枝条;公园里,清高的松树也被无奈地修成了几何状:高的,矮的,长的,方的,椭圆的……
城市有城市的生存规则,树的形状是与城市的人文和谐的。城市中几何形的楼群,城市规律的生活节奏,都是一种长期形成的集体的意志,人们也都约定俗成地被这种规则奴役,自我修剪成刻板的形状。因此,那些树,它们也成了人们模式化的审美意识的奴隶。或许,剪刀可以去掉不完美的枝条,但也使树失去了自己的特点。因此,城市的树到底不过只是一种装点,一种眼睛对绿色的需要。
还是喜欢乡野的树,它们拥有树的天性,一棵树就有一种形状,就是一道风景,那种自由与张扬,那种山泉一样清冽的绿,能在瞬间击中你的心脏,令人的心中充满了清新的氧。
移植的树
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我发现了几棵移植来的大树。他们的树冠被剪掉了,只剩下粗壮的树干,树的顶端已有一片葱茏的枝叶长出,如戴上了一顶不太相称的帽子。用不了几年,他们又会长得枝叶婆娑。
一棵成年的树,当生存的环境改变了,除了努力地适应新环境外,它别无选择。它适应了,也就成功了。在它的故乡,它也许不是最粗壮最美丽的,但是,来到这片空旷的草地,来到城市最缺失的位置,虽然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却独自拥有了一片阳光,让更多的人认识了它,最大限度地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每个人都可能会面临几次移植。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胆怯内向的乡下女孩时,被移植到这个城市,我也经历了树的痛苦。那时我带着浓重口音的乡土话常受到同学的嘲笑,以致我常常不敢开口说话;在农村长大,又没有努力读书,我的成绩也很不理想,老师那失望的目光常常刺痛我的心,我第一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从此我收起了顽劣的心,开始潜心学习。一年以后,我名列全班第一,很快在那所重点中学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后来,上了大学,又面临人生的另一次移植,需要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及后来,工作了,更是一次与上学完全不同的移植,相信每个人都会有些体验的。
移植,让我们的人生有了深度,有了更广阔的空间,生命之树自会生长得越来越葱茏。
树的坚持
我又和这棵树站在了一起。
我在尘土飞扬、混合着汽车尾气的大街上等车。秋后的天气真是干燥,在人声车声的嘈杂中,我的嗓子干涩得发不出来音,我甚至不敢呼吸,觉得满头满脸甚至鼻孔里都是尘土。
每天,我和这棵树都要在特定的时刻相遇,呆上几分钟,然后我坐车到一个没有噪音尘土的地方,喝杯茶,洗把脸,顿觉一身清爽。而它,还得站在那里,继续忍受噪音、尘土,让那些顽皮的小学生踢一脚,打个秋千……
它得坚持,坚持一个位置,因为它是树,站在大街上的树。
白天的喧嚣过后,是一夜的清冷与寂寞。白天热闹得来不及思想,夜晚的星星又兀自闪耀,谁也不听它的诉说。这是树的寂寞,一生的寂寞。
像树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坚持一个位置,坚持一种人生的态度,在这个位置上扎下了自己的根,扎下了与社会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位置上有我们无法摆脱的幸福、痛苦、快乐和哀愁,有深厚的血脉亲情,我们必须在这个位置上坚持,肩负起一份责任。
所以,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把眼泪藏进心里,把根系扎得更深。
每天,我都要和那棵树相遇,我知道,在干硬的水泥路面下,它正深深地生长着。
树的距离
城市的树是有距离的。在道路的流水线上,树与树以几乎相等的距离生长。它们之间存有凝视,存有渴望,但又彼此戒备,岁岁年年,寂寞地独自守着日出日落。
经过了多年艰辛的生存,小树长成了大树,长到了一种让人仰视的高度。它们有粗壮的枝干,有庞大的树冠,根深深地扎在地下,枝骄傲地伸向云里。它变得如此强大,打它一掌,只会击痛自己的手臂。大树用时间和生命击败了寂寞,左右着城市的风景。小鸟们争相在这里筑巢,它的生命中从此再也不缺少歌声。此时,距离成了生命的宽度,有多大的距离,就意味着树有多大的发展空间。此时,树以距离为骄傲。
这样的大树就像都市中的成功者一样,在孤独寂寞中苦苦打拼,不懈地奋斗,虽然放弃了清风明月的游戏,却成就了都市霓虹映衬的辉煌。这时,保持距离已成为成功者的一种习惯。他们的心间总有一段距离不容任何人侵犯,就像蚌壳内不容一粒沙子。他们已经习惯了独自奋斗,在我们无法企及的距离和高度之外,傲视一切软弱的情感。
经过那一棵棵大树,我时常心怀崇敬。我用手指敲击它们的枝干,听到了一种坚实的木质的声音,像自空蒙的时光深处飘出,和着树叶沙沙的私语。
想要一棵树
一直想拥有一棵树,一棵我自己的树。
家在六楼,楼上当然无法养树了,只能养养花草什么的。我气喘吁吁地把一盆盆花搬到楼上,不久,却又看它们一棵棵死去。看着每一株曾经鲜艳的花儿一点点枯萎,我觉得一些时光也和它们一起枯萎了。我不在楼上养花儿了,我想,花儿们是不是因为生活在“空中楼阁”里,它们的根离大地太远,才会在无所依傍中死去?
因此,想要一棵生长在大地上的树。它有强大的根系,不像娇弱的花朵一样需要耐心地呵护。它应该生活在一个充满泥土气息的小院子里,有风为它梳理头发一样纷乱的枝条,有云为它带来清凉的雨点。每到春天,它就会开出一树洁白的小花,像一个朦胧的梦一样美丽。院落里长满了青草,我的孩子他可以在那里尽情地跑,我不必总是担心他会在硬硬的水泥地上摔痛了。每天早上,花瓣就飘落一地。我想要一个这样柔软的小院子,让我的孩子在这里张扬他童年的快乐,不染尘世的风霜。
城市就像是楼群与树斗争的战场,楼群逼退了树林,楼群也比树木“长”得高,但是,楼群却无法在大地上扎下深深的根。在城市里生长的树,以生命的力量穿破水泥冰冷坚硬的外衣,并与之默契与和谐,柔软了我们凝望的视线。
【读后小语】
每一棵树都有每一棵树的位置和思想。尽管在市声尘嚣中,树绿色的心曲总是被充满欲望的人们所漠视、所淡忘,树张扬的自由和个性总是被钢筋水泥的膨胀逼进狭小的空间,但它们每一根顽强的枝条都在平静地提醒我们:坚持一个位置,这是生命无限延伸的唯一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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