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白迷糊是一只我救起的小野猫。
　　今年春天，白迷糊第一次当了妈妈，它天生就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每天不是喂六个小宝宝奶，就是为它们舔毛舔屁股。想想吧，六个小家伙一齐吃奶，要有多少奶水才能满足啊！把六个小家伙轮流舔一遍也得费半天的工夫。那些小不点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被妈妈舔过，即使吃饱了，也是决不离开的，就在妈妈的身边蹭来蹭去。白迷糊有足够的耐心来照料自己的孩子，看它们的眼神是那么的慈爱温柔。
　　后来，我又强迫白迷糊收养了流浪猫小七妹（邻居家的小女孩在大院里捡到送来的），白迷糊的负担就更重了，可它仍旧把它的母爱传达给了这只非亲生的猫孩子。我真为白迷糊感到骄傲，打心眼里赞叹白迷糊的善良与灵性！在它的精心照看下，这些小猫幸福地成长着，个个健康活泼，顽皮可爱，每天不是爬树上墙就是追逐玩耍。白迷糊则静静地躺在旁边欣赏着这一切。
　　我的任务就是要让白迷糊吃好，它最喜欢吃的猫粮要供应充足。即使这样，白迷糊仍旧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它的鼻子被黑灰覆盖着，都结成了痂疤在上面，真是惨不忍睹，活脱脱一个拖儿带女的流浪大妈。它也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打理自己了，孩子太多了啊！
　　小猫见风长，何况又有这么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妈妈。有一天，我看见白迷糊的孩子们为了能吃到奶竟然从妈妈的脊背上倒过来趴到怀里，上面三只下面四只，压得白迷糊都不见了身影。白迷糊挣扎着露出个头来，疲惫地看着我，那眼神我懂——就是再累也心甘情愿！
　　这怎么行呢？得想办法把小猫送出去！就在我犹豫不决时，白迷糊的妹妹花花顶也在同一个地方生产了，是五只！一下子我家小院有了大大小小的十四只猫！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也感到了比较大的压力，小猫送人的想法立刻就付诸行动。这时的小猫也快有两个月大了，都很健壮，除了吃奶，猫粮也吃得很香。
　　同事在宠物网上发布了信息和照片——白迷糊的孩子需要有人来领养！很快就有了反馈，真的有人想领养，我高兴得不得了。约好时间和地点，有的是我送，有的是来领，都是资深爱猫人士。
　　最重要的是要捉住它们。别看平时小猫咪们活泼可爱，真要捕捉它们，也不是容易的，个个都有防卫意识，毕竟是野猫家族。先拣最漂亮的送人。有着一对蓝眼睛和纯白毛色的蓝美眉最迷人了，还有黑白相间毛色的调皮的奥利奥，它们正在妈妈怀里吃奶。我拿了一只布袋子悄悄地笑眯眯地挨了过去，迅速地捉住一只放了进去，又飞快地捉了另一只放了进去。它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迷茫地看着我——这是我们最信赖的女主人啊，她要干什么呢？它们当然不知道我的“阴谋”……后来，我如法炮制，又把灰色皮毛和小七妹送了人。在捉后两只的时候，白迷糊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带着孩子在院子里跑啊躲啊，可终究被我得逞了。
　　送走了四只小猫，我也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几只慢慢再说吧。可白迷糊有些不对劲了，我唤它它不理，看我的眼神里也有了敌意。我心里有些发虚，就想讨好它。那天我喂过它们后就主动去给白迷糊捋毛，谁知白迷糊抡起前爪就给了我一巴掌，打过后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白迷糊突然的举动让我非常尴尬而失落。我知道白迷糊对我把它的孩子送走有意见，但没想到它这么伤心，简直是生出仇恨了。
　　后来，白迷糊又打了我一次，让我的心又一次受到震动。就是给它好吃的，它也不买我的账，见到我就躲，带着剩下的三个孩子跑到墙头上去睡觉，要是看到我在院子里，而小猫咪们在那儿玩耍，它就在院墙上用既温柔又急切的声音呼唤它们——似乎是说，那人是个阴谋家，离她远点！小猫咪们听得懂妈妈的呼唤，马上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墙头上，白迷糊对它们是又舔又亲，宝贝得不得了。
　　我真汗颜，我太小看了白迷糊，也太轻视了小动物，原来它们对自己孩子的爱和人类是没有两样的！怎么办呢？不送走，白迷糊负担过重，我私心也认为我的负担过重。现在白迷糊那么恨我，剩下的三只再也不敢送人了，除非它们自己长大后自然地脱离妈妈。
　　(选自2007年第1期《散文》)
　　
　　赏读
　　这是一篇关于爱的文章，不同常文的是，文章的主人公不是人，而是一只被人救起的、哺养了七只小猫、孩子又被主人强行捉去送人的小野猫。读完本文，我们心头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对“白迷糊”的喜爱、怜惜之情，一种关于如何善待人类的朋友——动物的思考。之所以有这种阅读效果，原因有二：①入微的观察和用心的体验相结合。作者对猫的生活习性观察仔细，如“那些小不点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被妈妈舔过，即使吃饱了，也是决不离开的，就在妈妈的身边蹭来蹭去”；作者用心体验小母猫的行为内涵，用细节描写表现出来，如“白迷糊有足够的耐心来照料自己的孩子，看它们的眼神是那么的慈爱温柔”，“白迷糊对它们是又舔又亲，宝贝得不得了”；而且作者总是将这些观察和体验的文字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如“白迷糊的孩子们为了能吃到奶竟然从妈妈的脊背上倒过来趴到怀里，上面三只下面四只，压得白迷糊都不见了身影。白迷糊挣扎着露出个头来，疲惫地看着我，那眼神我懂——就是再累也心甘情愿”，这就把一只称职、善良和有灵性的小母猫的形象活脱脱呈现出来。②发自心底的真情和画龙点睛的议论相结合。文章字里行间充溢着对猫的喜爱或者愧疚之情，如“我知道白迷糊对我把它的孩子送走有意见，但没想到它这么伤心，简直是生出仇恨了”；而且这种感情又多和议论融合在一起，如“它天生就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我真为白迷糊感到骄傲，打心眼里赞叹白迷糊的善良与灵性”。结尾处，“我真汗颜，我太小看了白迷糊，也太轻视了小动物，原来它们对自己孩子的爱和人类是没有两样的”，则有力地点题并深化了主旨。
　　（娄晓华马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