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象征类散文的阅读和写作

作者:刘德福




  [妙文览胜]
  例文一
  
  田埂上的精神  张佐香
  麦子把田野的纽扣一粒一粒扣齐了。但是,有一粒麦子被人们遗忘了,落在了田埂上,像一只浇了水后丢在堤上的桶。
  秋天继续深入。在清寒的晨气中,秋天的阳光抹在田野上,也抹在这一粒麦子上。它穿透土壤的黑暗,长出如针的小苗。来地里锄草施肥的人们,自远方踏步而来,这一株麦苗兴奋地在微风中晃动着绿色的身子,似蝴蝶抖动金色的翅膀。然而,没有人的脚步在走近它时停下来,人们甚至没有闲暇望它一眼。因为田野里有大片大片的麦子,在等待着他们。
  本来它也应该生长在平整如砖的麦地里呀!那儿有着它许许多多的兄妹,它们被调理得丰腴而肥硕。远远望去,它们宏大而又壮观。它们手挽手一起生长,一起成熟,一起走进农家的粮仓,与那些农民一起体验丰收的喜悦。田埂上只有它一株孤零零的麦子,一株长错了地方的麦子。它很无奈。
  尽管这株麦子非常纤弱,但它长得非常卖力。它比田地里任何一株麦子都活得用力;它不想放弃自己生长的权利;它甚至还想用它那一片特别的绿,来引起人们的关注,从而获取生长所必需的元素。它大声地对每一位从它身边经过的人呐喊:“你们睁大眼睛瞧瞧!我不是一棵小草,我是麦子,我是一株麦子啊!”但是,没有人理会它。例外的一天,有个人偶然歇息时坐在它身边的田埂上,抽了一根烟,扔下烟蒂时瞅了它一眼,这时才突然记起来似地说:“噢,这儿还有一株麦子!”这时,麦子为有人记起它而高兴,它显得异常兴奋,甚至还有意地直了一下它的身子,以便能让人看到它健康向上的样子。它不愿意让人笑话它,或者可怜它。但那人只留下了一些烟灰,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泥土,走了,就不再见踪影。
  这一株麦子已彻底为人们所遗忘,偶尔有小鸟落在它的身边,望着这深秋的大地一动不动。风吹,雨淋,日晒,它在孤独寂寞和无望中艰难地生长。它必须要生长,因为它是一粒落进泥土获得生命的麦子。它的存在属于大地,还有白云和高空飞翔的鸟儿,以及美好的黎明和黄昏。太阳格外地偏爱它,总是用暖暖的光芒映照着它的身子。
  尽管它是一株长在田埂上的麦子,被人们忽略,但它依然挚爱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它能体会到他们泥一脚水一脚跋涉于齐膝深的泥淖中的滋味;它能感受到他们担着百余斤的担子压在肩上走上三四里地的艰难。抢收抢种的季节,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顶着最毒的太阳,干着最繁重的活。他们受苦受累似乎是注定的,谁也没觉得不应该。想到此,它的身子一沉,似乎想把自己的根系伸进更深的土壤中,去汲取更多的营养,使自己长得更健壮一些。
  冬去春来,它终于开始抽穗,并且呈现出了金黄的颜色。当一位农人收割了无数麦子后,发现了它,欢喜得了不得,小心翼翼地割下这一株麦子,把它捧在手心,喃喃地自言自语:“麦子,田埂上也能长出这么好的麦子,它承的是天惠呀!”
  一颗明亮而智慧的种子,只要根植于泥土,它就能结出果实,正如这田埂上的一株麦子。它生长的是田埂上的精神。
  
  [妙文览胜]
  例文二
  
  做一棵苍凉的白菜  王小妮
  这是一个极端严肃的问题。
  在深圳的一间商场里,我陪着两个客人逛。他们几乎要把所有的货物看过问过。我在心里发誓,我今后再也不陪任何人逛商场。最后,在他们打算离开商场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棵摆在陈列柜里的白菜。
  它比一般的山东的白菜要略微细弱一点。每条叶片都精致。尖儿青脆。根是乳汁一样的白。它全身透明。躺在一只盘子里。它是玻璃的。标价888元。
  客人从内地来。他们说,深圳人真是什么钱都不放过赚,连棵白菜也敢卖到888元一棵。我们干脆回家去,收购旧玻璃,成立一个玻璃制品厂,专门生产白菜、土豆和大萝卜吧。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继续看着那棵白菜。客人们又转到黄金首饰柜去,只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我非常想用手去摸一摸它,虽然我知道不应当触摸商品。我一直想伸出手去。好像我们在许多年前就认识。我们必须打个招呼。我知道它没有体温,无论真假,白菜都是凉的。我的老友,它永远这么沉默,这么冰凉。带着我过去生活的味道,我多想马上把它买回家,摆在我的桌子上。
  客人转回来,发现我还在端详白菜。他们说,做人不如白菜,要做,就做你们深圳的白菜。888元,不沾灰尘,又不会烂,只要不失手打破,放上十年、百年,都是一棵好白菜。
  这是深圳的白菜。我好像被什么陨石击中。它不是我的老友。
  我回到街上,风是真实的,它的本质是流动。树木是真实的,它的本质是翠绿。我的家门是真实的,它阻挡一切人,只接受一把钥匙。我不再想那棵玻璃的白菜。
  真正的白菜,怎么可能在这种大商场里,被灯光照射着?我来到秋天的地上。菜们都劈着棵,它们完全熟了,青的帮儿,白的心儿,在内里运足了力气。某一天,有手抓住它,它从泥土里升起来。那手粗糙于裂,使白菜受到第一次创伤。许多的白菜,成为山,垛在寒风里,等待车,等待秤,等待进入一个温暖的门。
  冷空气在凌晨落地,最临近风的那些白菜,被寒冷打过,叶子透明、起泡,全身变成石头一样的硬。买菜的人裹着大衣说,这菜我不要,冻菜!这样,它们被拨落在地,用它们最后的心力坚持着。冰冻,使它们不再倒伏,日夜立着,孤独而坚硬。最后的一日,它们看见自己头发上的腐烂。这种结局,在它们还是一棵棕色小种子的时候,还来不及想。由此,它们成了泥。
  从生到死,能够躲在烈风背后的白菜,比那些过早成泥的,多活了几个月。像人,有的夭折,有的长寿。
  在尼采降生的那一刻,他的母亲回忆说,这个孩子的眼睛充满了全部世界的悲哀。是这个世界的,而不是他自己的。
  我不能买那棵888元的白菜。假如那商场的经理出面,拿出他窄薄的名片,说,多谢我的光临,请我任取一样东西作为留念,我也不会再要那棵白菜。它太无瑕疵,太歪曲生命,它美化了真实,因为它不腐烂。
  有一个一生不顺的人,别人说他的直率、袒露,恐怕要远离开中国,换到另外的一块大陆上去,才能被理解和接纳。这个人在内地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对一个壮年人说,请你让出你的座位来,那边有一个老人!车上所有的人都诧异,有小孩子问,他是售票员吗?最终,人们像看一件异物,目送他到站下车。那个壮年人始终没离开座位。事情发生的这座城市,在外国游客中有恐怖之城的美誉。侥幸,他那天没有遇到拳脚。没有一个流氓冲上来说,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我喜欢它。这棵苍凉、孤独的老白菜。
  尼采的眼睛睁开又合上。悲哀之流,怎么可能被一两个人盯视而退却!悲哀不可能干枯。我看见许

[2] [3] [4]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