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缫车与纺车

作者:蔡伟胜




  苏轼《浣溪沙》(簌簌衣襟落枣花)是他在徐州任太守时所作。当时,苏轼因反对新法自请外调到密州、徐州等地为官。元封元年(1078年)春天,徐州发生了严重旱灾,作为地方官的苏轼率领官员和百姓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求雨。得雨后,他又与百姓同赴石潭谢雨。这首词就是在赴石潭谢雨路上写成的。
  这首词描绘的是初夏时节农村的生活情景。“黄卖瓜”“野人家”颇具乡土风情。向农户敲门求茶,尤显农村淳朴风俗,也显苏轼的平民情愫。全词清新朴实,明白如话。这首词被许多中学教材选入,一些教材还为它配上了精美的插图,可谓图文并茂。
  词中的“枣花”“牛衣”“古柳”都是农村常见的典型事物,唯有“缲(缫)车”,这在古代人们都十分熟悉的工具,今天的人(尤其是北方人)却没有几个知道它的样子。一些教材只说它是一种缫丝的工具,到底是什么样子,则语焉不详。有的教材插图甚至出现一些错误,如图:
  
  北宋时期,秦观的《蚕书》对缫车曾经有过记载,按照他的说法,宋代脚踏式缫车共分五部分,即传动、机架、集绪、捻鞘、卷绕。明代科学家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详细记载了缫丝的过程:“凡茧滚沸时,以竹签拨动水面,丝绪自见。提绪入手,引入竹针眼,先绕星丁头(以竹棍做成,如香筒样),然后由送丝竿勾挂,以登大关车。断绝之时,寻绪丢上,不必绕接。其丝排匀不堆积者,全在送丝竿与磨木之上。”书中还绘有较为详细的图示,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缫车的形状,该图所示与秦观的记载很一致,基本保持了宋代脚踏式缫车的结构(书中另有几种缫车图,结构大都相仿)。
  
  今天,位于杭州的中国丝绸博物馆中收藏有清代缫车实物,该缫车与《天工开物》中描绘的缫车结构形状完全一致。
  比较《天工开物》中的缫车图与课本中的插图,我们很容易发现插图中画的根本不是缫车。
  那么,图一所画是什么呢?是纺车,纺车是手摇或脚踏的有轮子的纺纱或纺线工具。北宋王居正《纺车图》(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就描绘了宋代纺车的样子:
  
  其实,缫车、缫丝在古代诗文中经常出现。据《左传·隐公四年》记述,卫州吁弑桓公而立时众仲曾说:“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众仲是用缫丝来比喻治理国家。唐朝诗人王建《田家行》有“五月虽热麦风清,檐头索索缫车鸣”句,李贺的《感讽》诗中也有“会待春日晏,丝车方掷掉”的描述。宋代诗人邵定的《缫车》对“小满已过枣花落”时节的农村繁忙缫丝情景更有生动的描述:“缫作缫作急急作,东家煮茧玉满镬,西家卷丝雪满籰。”作为一个士大夫,苏轼酒后听村南村北回响的声音即可辨别出是缫车缫丝之声,可见他对缫车的熟悉。
  在今天,即使是在江南丝绸之乡生活的人恐怕也不是很清楚缫车了,因为现在的缫丝工作大都是由缫丝厂来完成,蚕农自己缫丝的情形已经不多了。近代陈启源先生创办中国第一个民族资本的工厂就是缫丝企业——继昌隆缫丝厂,他采用新式缫丝机,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这时,国外的缫丝机械涌入我国,传统的缫车和缫丝方法逐渐退出缫丝业。茅盾先生的《春蚕》写的就是上世纪30年代,中国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养蚕丝织业破产的故事。那种蚕农自己缫丝,“村南村北响缫车”的情景是再也见不到了。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养蚕织丝的国家,是历史上和今天的世界最大的丝绸生产国,因此,我们对传统的丝绸文化还是应该有一些基本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