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黑檀”正名
作者：王 洁
这位专家的话道破了某些商家使用“黑檀”标注木材材质以提高产品价格的言语奢华动机，但对“黑檀”成词理据的判断则失之偏颇。其实，将“黑檀”作为“乌木”的俗称是有渊源的，日文用“黑檀”统称乌木类木材，我国树木分类学的奠基人陈嵘在1933年出版的《造林学各论》中就在“乌木”的别称里列出了“黑檀（日本）”。鲁迅先生在《致增田涉》中写道：“例如把黑檀或阴沉木（类似日本的“埋木”，仙台就有）做成棺材，陈列在上海大街的玻璃橱窗里，用蜡打磨得锃亮，做得实在精美。”借用日文中的“黑檀”指乌木。随着使用的日益广泛，“黑檀”逐渐在汉语中扎下根，1993年我国出版的《进出口木材手册》把“黑檀”专门设为一个条目，包括各种柿树科乌木类木材。和日语不同的是，汉语中的“黑檀”既是一个统称，也是一个专称，1987年出版的《中国植物志》第六十卷明确说明“斯里兰卡、印度的乌木亦叫黑檀”。这种黑檀外表没有条纹，日语称之为“本黑檀”，以区别于“条纹黑檀”。汉语没有引入日语“本黑檀”的名称，“黑檀”和“条纹黑檀”既可构成义位的上下义结构，也可构成同级类义结构（相当于“热带”和“亚热带”的关系）。“非洲黑檀”“印尼黑檀”等则是从产地上对广义上的俗称“黑檀”进行再分类。
从语词同素聚合的角度看，也不宜简单说“黑檀”是“傍大款”的产物。檀木不只有紫檀一种，还包括青檀和黄檀这两个分布范围更广、在木材价值上远低于紫檀的树种。《诗经》里“坎坎伐檀兮”的“檀”就是青檀。实际上，“黑檀”被汉语吸纳是以“紫檀”“青檀”“黄檀”为共同基础的，这与如今家具、装修市场中“樱檀”“铁檀”“金玉檀”等刻意造出的“檀”族词不同。有人会质疑柿树科的乌木能否被称为“檀”，我们发现，“檀”是一个内部成员相当离散的类名，《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将“檀”释为“青檀、紫檀等的统称”，《汉语大字典》：“古书中称‘檀’的木很多，时无定指。”在植物学的分类谱系中，青檀属于榆科，而紫檀属于豆科，“檀”的共同特征无法在专门学科领域得到概括，而蕴涵于语言使用者的日常经验认知中的，即材质坚韧细密的高大乔木，乌木显然具备这些特征。另外，多种乌木同紫檀在产地上的毗邻与重合也是人们以“檀”相称的原因。
当然，对“黑檀”名称的质疑或否定是有其现实背景的：由于许多普通消费者不了解“檀木”既包括贵重木材，也包括普通木材，认为凡带上“檀”字的就和紫檀价值相当，某些不讲诚信的商家会利用这种片面认识围绕“紫檀”大量使用并生造“__檀”类词，以此哄抬物价、牟取暴利。一方面，我们应当承认“黑檀”不是生造词，它具有约定俗成的合理性，用来指称乌木并非名不副实。另一方面，考虑到语言理解、运用中的复杂情况，必须对“黑檀”的使用范围作出限定，商家应遵照国家有关规定，使用树种的学名“乌木”“条纹乌木”标注相应质料的产品。消费者只要增加对“檀”的认识，语言中傍“紫檀”的“造檀”活动也就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