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请首长洗脸
作者：曾有情
10月，军区歌舞团到边防团慰问演出，一位名叫珠丽的歌唱演员便到了蒙扎哨所。珠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这个季节水贵如油。她每天早晚用大盆大盆的水洗脸、洗脚，每天喝两瓶开水，总是端着老也倒不满的杯子为大家唱歌，但她的歌声很美，美得哨兵们将其深深印在了记忆里。
又一个早晨，通信员照例给她送来一大盆热水。她谢了一声，说：“瞧你的嘴唇干得像凋谢的花瓣，在高原要多喝水，懂吗？”年仅18岁满脸稚气的通信员用舌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默默地点点头出去了。她洗完脸，通信员又来把她用过的水端走了。
珠丽走出屋子，发现通信员把她的洗脸水倒进一个大铁桶里，然后用毛巾沾着盆底剩下的一点水，直往脸上擦。
珠丽问：“你怎么用我洗过的水洗脸？”通信员呆呆地不愿作答。
在珠丽的再三追问下，通信员支支吾吾地吐露了实情：哨所没水了。
“那么多的汽油桶装的不都是水吗？”珠丽指着屋外10多个汽油桶说。
“大部分都是空的，剩下的一点水也只够煮饭用了。”
“为啥不多拉些水呢？”
“我们这哨所没有水源，在很远的地方才有一股山泉，到了每年的10月就干了。我们只有靠有水的时候用油桶把水储存起来，对付这每年30多天的缺水月。到了11月份，这里就开始积雪了，我们便化雪为水，直到第二年5月山泉重新冒水，我们才能喝到甘甜的山泉。”通信员不时用舌头舔舔起皮的嘴唇。
珠丽十分震惊：“所以你就把我用的水攒起来，给大家洗脸？”
通信员点点头说：“我们先用它洗脸，再用它洗脚。你用过的水有高级化妆品，很香，洗脸特别光滑，大家都说连香皂、擦脸油都省了呢。”他咧嘴笑笑，露出一口发黄的脏牙。
“那你为啥还天天让我挥霍那么多的水？”
“你从城市来，爱干净、讲卫生。我们已经习惯了，没啥。”
珠丽无比感动，内疚不已：“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排长命令我一定要对你保密，否则我会挨处分的。你是我们哨所来的第一个女同志，我们爱听你唱的歌，你的嗓子干了，我们就听不到动听的歌儿了。”
珠丽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从明天开始不许给我送水了。”
通信员急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成不成，我的任务就是为你烧水，不然我会受批评的。”
通信员每天早晚照样给她各送来一盆热水，但珠丽开始拒绝用水。那种脸上的紧绷，嘴里的干涩，使她从天使变成了灰姑娘。唱歌时，她甜甜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沙哑。
第四天清晨，珠丽刚刚起床，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瞧，见门口摆着一盆热水，一排官兵整齐地列队站在门口。没等她说话，排长一声喊：“敬礼。”言毕，大家齐向她行军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请首长洗脸！”
如此场面让珠丽不知怎样是好，官兵们又一次高喊：“请首长洗脸！”
这份厚礼她无法拒绝，这个仪式她难以回避，这个场面她不能不感动，她只觉眼底的那股泪泉，在这个干枯的季节一个劲儿地往外涌。她缓缓地走向那个盛满深情和厚爱的脸盆，在几十个官兵纯真、纯情、纯洁的眼光里，开始一生中最隆重、最神圣、最辉煌、最难以忘怀的一次洗脸……
——选自《常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