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拟人趣话

作者:车庆欣




  明代有首民歌《桂枝儿·粽子》:“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着一领绿罗袄。小脚儿裹得尖尖跷。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儿也,把奴浑身上下来咬。”作者以拟人化手法,将粽子比作人人喜爱的美人儿,风趣传神,俗中见雅。这首民歌赋予粽子以情感,经这么咏唱猜说,顿觉浓情异趣大增。今天读来,仍饶有情趣,余味绵长。
  大家知道,花草鱼虫以及无生物等并没有和人一样的思想感情,不可能会笑会哭、会做事情。可是若有人说:“雄鸡高声歌唱,早晨的太阳含笑从东山后探出头来。”我们不但不觉得荒唐,反而觉得很具体,很形象,很生动。为什么呢?原来这是运用了一种修辞方法,就是根据说话人对花草鱼虫等的观感给它们以人格,让它们也和人一样,有思想、有感情,会说、会笑、会做事情。这种修辞方法就叫做“拟人”。
  运用拟人修辞手法,能使读者展开想象的翅膀,捕捉它的意境,体味它的深意。正确地运用拟人,增加了语言的生动性和形象性,可以使读者不仅对所表达的事物产生鲜明的印象,而且感受到作者对该事物的强烈的感情,从而引起共鸣。运用拟人表现喜爱的事物,可以把它写得栩栩如生,使人倍感亲切;表现憎恨的事物,可以把它写得丑态必露,给人以强烈的厌恶感。
  (1)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高尔基《海燕》)
  (2)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没精打采地低垂着。(老舍《在烈日和暴雨下》)
  例(1)中的“波浪”本来不会“歌唱”,也没有“迎接”雷声的行为,但作者赋予它人的思想,人的行为,使“波浪”人格化,增加了意蕴。例(2)是把“柳树”“柳条”人格化了,把“柳树”、“柳条”当作人来写。把“枝条不动”说成“懒得动”,把枝条垂着说成“没精打采”,渲染了天气的炎热,使表达生动。以上两例是无生物的拟人化。
  (3)画眉在树林边宛转地唱歌。(都德《最后一课》)
  (4)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例(3)用拟人的方法写出了“画眉”的欢快,突出了环境的平和。例(4)用拟人的方法写出了油蛉、蟋蟀发出的悦耳的声音,把本来只用在人们身上的“们”用在动物和植物身上,使它们全都有了人的特点,使人如闻其声,表现了幼时的鲁迅对它们依依不舍的感情,突出了作者对大自然和自由生活的热爱。以上两例是有生物的拟人化。
  (5)近来连伤风咳嗽都跟我请了假喽!(《老舍剧作选》第234-235页)
  (6)资本来到世间,就是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马克思《资本论》)
  例(5)把适用于人的“请了假”,用到无形的“伤风咳嗽”上去,生动,形象,有趣。例(6)“资本”是个抽象概念,把“资本”当作人来写,不仅写得十分形象生动,而且深刻地揭露了“资本”的丑恶本质。以上两例是无形的东西和抽象的概念的拟人化。
  把无生物、有生物、无形的东西和抽象的概念当作人来写,赋予它人的思想、感情或活动,用得好,可以使情景交融,写出来的文字充满抒情味,同时也能使抽象的事物、概念具体化,显得生动活泼。
  (7)我赞杨柳美丽。但其美与牡丹不同,与别的一切花木都不同。花木大都是向上发展的,红杏能长到“出墙”,古木能长到“参天”。向上原是好的,但我往往看见枝叶花果蒸蒸日上,似乎忘记了下面的根,觉得可恶!你们是靠他养活的,怎么只管高踞在上面,绝不理睬他呢?你们的生命建立在他上面,怎么只管贪图自己的光荣,而绝不回顾处在泥土中的根本呢?花木大都如此。甚至下面的根已经被斫,而上面的花叶还是欣欣向荣,在那里作最后一刻的威福,真是可恶而又可怜!杨柳没有这般可恶可怜的样子:它不是不会向上生长。它长得很快,而且很高;但是越长得高,越垂得低。千万条陌头细柳,条条不忘记根本,常常俯首顾着下面,时时借了春风之力而向泥土中的根本拜舞,或者和它亲吻。好像一群活泼的孩子环绕着他们的慈母而游戏,而时时依傍到慈母的身傍去,或者扑进慈母的怀里去,使人见了觉得非常可爱。(丰子恺《杨柳》2006年辽宁高考考题)
  (8)太行山,亲爱的妈妈!想说出对他们的深仇大恨,人类的语言,太少了。抬头望你这样群山的顶峰,这是你的庄严、俊美的面容。千言万语,都在你永恒的不语中。像从前一样,你教我们顽强,教我们坚定。让我们抬腿迈大步,走上那战斗的路程。(刘真《知耕鸟》)
  例(7)文章对牡丹等花木的称呼大多用第三人称,而在这一自然段中却有两处用了第二人称。改用第二人称,将批判对象拟人化,形成一种面对面的质问之势,使作者的态度更为鲜明,便于直接抒发作者对那些名贵花木强烈的厌恶之情。例(8)称太行山为“亲爱的妈妈”,并直接以第二人称“你”相称,充分抒发了感激、热爱之情。
  这两例采用第二人称对话式的拟人手法,这种手法的运用,往往能将抒情气氛表现的更集中、更强烈。
  上面和同学们谈的是文章中个别句子、局部的描写拟人的手法。这也是我们通常所常用的方法。运用这种手法,必须注意:运用拟人必须是自己真实感情的流露,感情必须符合所描写的环境、气氛。只有对所描写的客观事物具有真情实感,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比如小河的流水声,心情愉快,可以把它比做“欢唱”;情绪郁闷时,也可把它比做“呻吟”。用来比拟的对象在性格、形态、动作等方面应该有相似或相近之点,因为“本体”,“拟体”之间一定要有必然的联系,它们的思维基础必须有相似性,这样才能把物写得像真正的人一般。
  还有一种是全篇都用拟人手法,也就是用拟人的手法来构思谋篇,使文章生动、有趣、有吸引力。如文学作品中的童话、寓言、诗歌、散文等。《狼和小羊》(原文略去)这篇寓言讲的是狼为了吃小羊而故意找碴儿,小羊据理争辩,反驳狼最后被狼吃掉的故事。这篇寓言采用了对话形式,把狼和小羊人格化,用来说明有些坏人做坏事总是要找借口的,好人对像狼一样凶恶的敌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采用拟人的方法来描写动物,在描写时,既反映了动物外形、动作、习性的特点,又体现了人的一些特点。这样就使文章既具有科学性,又显得生动活泼。
  拟人也是幼儿童话中使用最多的表现手法,拟人形象也是幼儿童话中最常见的艺术形象。幼儿之所以喜爱拟人手法,首先是因为它契合他们的心理。幼儿活动范围狭小,知识经验不多,他们接触得最多的是人,因而往往以人度物。万物在幼儿眼中总是涂上生命的色彩,他们自然希望童话中的种种形象都是活的物体。再有,拟人能把抽象的事物转化为具体可感的艺术形象,这正适应了幼儿具体形象性思维的特点。
  幼儿童话中拟人的范围十分广泛,不仅可以将各种动物、植物以及生活中种种什物人格化,即便自然现象的日月星辰、风霜雨雪,大地上的山谷河流,甚至一些观念、概念、品质,不论有形无形,也都可以赋予它们人的思想情感、行为语言。孙幼军的长篇幼儿童话《小布头奇遇记》中的“小布头”,他幼稚、纯真、善良,很富同情心,但又比较调皮,还有点小小的任性,活脱脱是个年纪幼小的孩子形象。可是,他又是一个只能借助外力才能移动的布娃娃:小布头在他的小主人苹苹跳下儿童车时从她的衣袋里溜了(其实是“掉”了)出来,留在了车上;晚上,儿童车被拆去板凳,变成了一辆运送电动机的平板车,和小电动机在一起的小布头也随之来到了火车站,上了开往农村的火车,到站后搬小电动机的叔叔发现了小布头,很高兴地把他塞进了工作服的大口袋里,因为口袋有个小窟窿,小布头就从那里漏了出来,摔到了那个叔叔坐的马拉大车上。由于车板“丁丁冬冬”响,又把他震落到白薯堆里,和白薯一起被搬进屋子,堆在角落里。由此,他遇到了小母鸡小芦花、灰溜溜的鼠老王……
  叶圣陶先生曾著文称赞“小布头”这一拟人形象,指出:“作者写‘物’的言动情思,当然只能以己度‘物’。高下之判在于怎样‘度’,大概能从‘物’的本身出发,随己的本性和经历去‘度’,就是比较好的。不顾‘物’的本性和经历等等,而拿‘人’的言动情思强加于‘物’,这样地‘度’就是比较差的。”这段议论为我们提供了欣赏的依据,也为喜欢写童话的同学提供了创作的标准。
  拟人在诗词中使用也较多,如毛泽东的词《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毛泽东运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通篇采用拟人化的手法,把人的思想感情寄托在景物上,让梅花人格化,塑造了一个不畏强暴、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光辉形象。全词情景交融,充分表达了作者的强烈的思想感情,这可说是运用拟人这一修辞方法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