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我比父亲走得快
作者：李兴海
高考填报志愿，我和所有的同学一样，选择了外省的高校。母亲着急了，怕我在外面吃苦受累。可父亲却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是该到外面磨练一下了。
父亲说是这么说，可每次我从学校回家，都是母亲在家做饭，独他一人在车站痴痴等待着。从小父亲就是我的一座山，我不相信世间有何事能够难倒他。于是，我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告诉父亲，让他给我出主意。
每每下车看到父亲，我总是很主动的把手里所有大包小包的东西仍给他。然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还边不忘和我的那些旧朋新友短信来去，电话长谈。
再后来，我暑假不回去了，我留在外面跟一帮朋友做事。父亲每天晚上准时给我电话，朋友都开始笑我，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于是，我告诉父亲，我们这里晚上有的时候也要上班。从那以后，父亲的电话终于由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
过年回去，父亲左右的打量我，说我瘦了。我敷衍的回答他，恩，是瘦了。其实，他哪里知道我这个假期胖了足足六斤。
他告诉我，要多锻炼，锻炼能够帮我改善体质。我讨厌跑步，讨厌那种全身流汗的感觉。于是，父亲就叫我走路，快速的走动。为了让我有信心一直锻炼，父亲亲自督促我，和我一块走路。
傍晚，我和父亲在小区的花园里竞走。结果，我赢了。我当时是多么的雀跃，欢呼不已。因为，他在我心里，是一座无法摧毁的山。
大年刚过，我便着急着要走，因为学校里我们组织了一个社团，并且创办了一个培训班，我们要去张罗新的招生计划。
父亲将那些平时我爱吃的东西早早的预备好，装入了一个黑色的背包里，怕我在车上饿着。左右的嘱咐我，这个包可以留在身边，随时可以打开，不必麻烦。母亲则把我平日里的衣物收拾妥当，足足一大口袋。
车子进站的一瞬，父亲将我的两大袋行李背起，叫我拿票先上车。我习惯了这样的接送方式，自是没有理会他。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不到一会，父亲就已经将我的行李背到了座位上，并且搁置好。
我怕他会在车上唠叨太久，于是哄骗他这车很快就要开动了。他如平时一般，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匆忙的下车了。
我无聊的向窗外张望着，忽然一个老头闯入了我的视野，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艰难的行走着。前面一个清瘦的男孩手捏车票，催促着他快些。他将背上的行李包用力向上耸了耸。站定了一会，用头向着车门的方向抬了抬，嘴唇动了动，好象是示意男孩先挤上车，他随后就来。
那男孩朝着人潮拥挤的车门口直奔而去了。这时那老头才把那行李袋重重的放了下来，可又迅速的背起，朝着车门的方向过去了。
我急忙的回头，泪眼模糊，不忍再看。
我想，父亲的模样，也是这样吧？
当然，我再没有透过车窗与父亲告别，更不清楚他是以何种故作洒脱的姿势来与我挥手。因为此时我懂，无论怎样优美的挥手，都只能代表着离别。
我想起那日的竞走。父亲大口的喘气，大笑着说他的闺女长大了，长大了。幻想无数个镜头对着父亲，在车站的出口处。列车在距离几分钟到达的时间里，他是如何的欣喜和焦急。列车在距离几分钟开动的时间里，他又是怎样的无奈和黯然。
或许，他真的老了。从他大口大口的喘气里，从他手抱行李时蹒跚的步履中，从他深陷的鱼尾纹。只是我习惯了他这样彻底的付出，并且不会为这样的彻底去察觉岁月刻磨下的印记。
我比父亲走得快，无论是在车站里还是车站外。可这样的快，也许正是父亲所希望的，也是我无法改变的。
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对我说过：“你以后要走前面。”
我问他：“为什么我要走前面？”
他捏着我的鼻子微笑着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你是否安全。”
（选自《心灵世界》）